与红方备战室里那种精密仪器般高效、冷静的氛围截然不同,分配给黑方的小休息室内,此刻正上演着一场毫无章法的“战略研讨会”。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杂了兴奋、茫然和轻微焦虑的气息,如同一个音符错乱的交响乐排练现场。
夏飞是其中最活跃,也最不着调的音符。他绕着房间中央那个临时摆放的小象棋盘走来走去,身上仿佛有耗不尽的精力,嘴里喋喋不休:
“这还不简单?!”他猛地停在棋盘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他“黑车”的棋子上,“看我开车直接冲过去!先把他们的‘兵’干掉,然后直捣黄龙,抓住他们的‘帅’!唰唰唰!游戏结束!”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模拟着“车”横冲直撞的路径,差点把棋盘上的其他棋子都扫落在地。
苏沐盘腿坐在地毯上,双手托着腮,仰着小脸看着夏飞,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小声地、没什么底气地提出疑问:“飞哥……可是,秦老师不是说,‘车’不能拐弯吗?而且,直接冲过去,会不会被他们的‘马’踩到?或者被‘炮’打到呀?”他努力回忆着刚学的规则,试图跟上夏飞的思路,却发现那思路像脱缰的野马,根本无从捕捉。
“哎呀!苏沐你别怕!”夏飞大手一挥,满不在乎,“马有什么好怕的?走日字,慢吞吞的!炮还要找架子,多麻烦!只要我们速度够快,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冲过去就行了!这叫……这叫闪电战!”他为自己想出的这个词得意洋洋。
“可是……”苏沐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夏飞打断。
“没有可是!”夏飞蹲下来,搂住苏沐的肩膀,试图灌输他的“冲锋理论”,“你看啊,沐沐,你的是‘炮’,也很厉害!到时候你就跟在我后面,我帮你找架子,你看中哪个,咱们就轰他丫的!”他用词粗犷,听得苏沐缩了缩脖子。
而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肖逸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古典棋谱中的美学意象》,看得津津有味。对于夏飞和苏沐的争论,他仿佛置身事外,偶尔抬起头,嘴角噙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看着两人,像是在欣赏一出有趣的默剧。当夏飞的目光投向他,寻求支持时,肖逸只是慢悠悠地翻过一页书,轻飘飘地说:“挺好,冲呗。我觉得‘马’的造型挺优雅的,跑起来应该很好看。”
他这个回答,让夏飞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噎得半晌没说出话。
讨论(如果这能称之为讨论的话)陷入了僵局。夏飞坚持他的“闪电战”是唯一真理,苏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所以然,肖逸则完全处于另一个次元。
夏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开始在房间里踱步,嘴里念叨着:“那总不能干等着吧?叶昀那边肯定憋着坏呢!顾璟哥那么稳,白辰哥脑子好,蒋烁……蒋烁那家伙下棋凶得很!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停下来,看向苏沐和肖逸,试图强行统一思想:“这样!听我的!开局我就往前冲,苏沐你的‘炮’跟着我,肖逸你的‘马’……呃……你的马就在家里……跳跳舞?保护一下老将?”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安排有点不对劲,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苏沐眨巴着大眼睛,更加茫然了:“飞哥,我……我要怎么跟着你?我走得没你快呀……而且,炮不能走直线跟在你后面的……”
肖逸终于放下了书,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地说:“飞啊,你别把沐沐带沟里去了。我看,咱们还是等久久老师来了再说吧。军师总得有点策略吧?”他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位至今未曾露面、存在感薄弱的顾问身上。
“林老师?”夏飞愣了一下,想起那个总是躲在角落、说话都费劲的身影,刚刚燃起的“斗志”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肩膀垮了下来,“她……她能行吗?感觉比沐沐还容易受惊吓……”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对林久久能拿出什么像样的策略,根本不抱希望。
小小的休息室里,气氛变得更加低迷。夏飞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苏沐抱着膝盖,小脸上写满了“怎么办”。肖逸重新拿起了书,但目光也有些游离,显然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没有统一的战术,没有明确的分工,甚至连最基本的规则理解都在夏飞的“闪电战”理论下变得模糊不清。黑方的战前准备,如同一盘散沙,笼罩在名为“混乱”与“不确定”的迷雾之中。与隔壁红方那壁垒分明、条理清晰的备战状态相比,高下立判。
而他们名义上的“军师”林久久,此刻正独自一人,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或许正对着平板电脑,进行着无人知晓的复杂推演。只是她的计算与谋略,能否穿透这厚重的迷雾,传递到这间喧嚣而迷茫的休息室,还是一个未知数。黑方的棋局,在开始之前,似乎就已陷入了巨大的劣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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