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将白日的惊心动魄悄然掩盖。节目组安排的宿舍区内,属于SEVENTH SENSE的那一层,灯火通明,却异样地安静。没有了往日的嬉笑打闹和音乐声,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后怕、庆幸与复杂思绪的氛围弥漫在空气里。苏沐在医护人员的建议下,服用了温和的安神药物,已经在自己房间沉沉睡去,白辰不放心,留在隔壁房间随时照看。而其他成员,则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客厅。
顾璟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城市的霓虹,背影挺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手中无意识地转动着一个已经冷掉的咖啡纸杯,眉头微锁,显然仍在复盘白天的一切。作为队长,他需要考虑的远不止当下的情绪,还有后续的影响、团队的状态以及……那个此刻不知如何了的女孩。
夏飞瘫在沙发上,毫无形象可言,手里捏着一个抱枕,时不时用力捶打一下,仿佛在发泄残留的肾上腺素。“妈的,现在想起来还手心冒汗……那灯架,那么大个儿,要是真砸实了……”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又狠狠捶了抱枕一拳,脸上惯常的灿烂笑容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有余悸的苍白。
蒋烁斜靠在单人沙发里,戴着耳机,但里面并没有播放音乐。他低着头,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表情,只有紧抿的唇线和偶尔滑动一下的喉结,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Zippo打火机,开合间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叶昀坐在餐桌旁,面前摊开着平板电脑,屏幕上不是他常看的数据或棋谱,而是搜索出来的“急性焦虑发作症状与应对”、“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初步识别”等相关页面。他看得极其专注,手指偶尔滑动屏幕,像是在攻克一道极其复杂的难题。
肖逸则坐在靠近阳台的摇椅上,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虚空,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节奏。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也许是林久久执笔时沉静专注的侧影,也许是她扑救时那义无反顾的决绝,又或许是她事后那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模样。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让他一贯佛系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凝重。
沉默在蔓延,如同浓稠的墨汁。
最终,是夏飞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他猛地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你们说……久久姐她……她当时是怎么做到的?”他环视着其他人,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她平时那个样子,连跟我们说句话都困难,站到镜头前就像要了她的命一样……可那时候,她……她怎么就敢冲上去?那速度,我练舞爆发力最强的时候都未必比得上!”
这个问题,其实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叶昀从平板屏幕上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用他惯有的冷静语调分析,但细听之下,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根据现场距离、灯架倾倒速度和角度计算,林老师当时的启动速度和位移能力,确实超出了她日常行为模式的极限。这通常只有在极端应激状态下,出于极度强烈的保护本能,才可能激发。”
“保护本能……”白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刚安抚好苏沐,脸上带着温柔的倦意,接过叶昀的话,声音轻缓却笃定,“她保护了小沐。在那个瞬间,她脑子里可能什么都没有,没有害怕,没有人群,没有镜头……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小沐受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更加深沉:“我们之前,或许都只看到了她的社恐,她的沉默,觉得她难以接近,甚至……可能觉得她有些麻烦。”他这话说得很含蓄,但蒋烁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默认了这种曾经存在的微妙心态。“但我们忘了,或者说,我们根本没机会看到,藏在那层厚厚外壳下面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顾璟终于转过身,接过了白辰的话。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她拥有我们很多人都未必具备的勇气和善良。那种善良,不是流于表面的客套,而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那种勇气,不是为了表现给谁看,而是在真正需要的时候,可以毫不犹豫地燃烧自己。”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成员,最后定格在蒋烁身上:“蒋烁,你觉得呢?”
蒋烁猛地抬起头,似乎没料到顾璟会直接点他。他嘴唇动了动,想习惯性地怼一句或者保持酷盖的沉默,但在顾璟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注视下,在那弥漫整个房间的沉重氛围里,他最终只是烦躁地“啧”了一声,抬手用力揉了揉头发,破罐子破摔般地,极其别扭地承认:
“她……确实挺够意思。” 声音不大,还有些含糊,但在这安静的客厅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几乎是他能说出的、最高级别的认可和道歉。
“够意思?”夏飞一下子跳了起来,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却带着更深厚的情感,“何止是够意思!那是救命之恩!以后久久姐就是我亲哥!不对,亲姐!也不对……反正!”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以后谁要是再敢说久久姐一句不好,或者让她不自在,我夏飞第一个不答应!”
“附议。”叶昀言简意赅地推了推眼镜。
肖逸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诚的弧度。
白辰温柔地笑着,眼神温暖而坚定。
顾璟看着重新“活”过来的成员们,看着他们眼中那不再掺杂任何疑虑、只剩下全然的敬佩、感激与保护欲的光芒,他知道,某种坚固的壁垒已经彻底被打破了。
那个女孩,用她最不擅长的方式,在最危险的时刻,以一种撕裂自身为代价的勇敢,在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烙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
她不再是需要被小心对待的“社恐顾问”,也不再是拥有惊人才华却遥不可及的“砚墨”。
她是林久久。
是在危机关头,会毫不犹豫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他们中最弱小成员的人。
是SEVENTH SENSE,公认的,自己人。
这个认知,如同暗夜中的灯塔,不仅驱散了事故带来的阴霾,更清晰地照亮了他们未来该如何与她相处的道路。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责任”与“珍惜”的情感,如同无声的誓言,在七个少年心中,悄然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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