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彻底驱散了夜的沉寂,录制基地开始苏醒,隐约传来工作人员走动和设备调试的声响。林久久蜷缩在宿舍的椅子上,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在平板屏幕上飞速敲击专业建议时的微热。与白辰那段纯粹基于文字和音频的线上交流,像一场发生在安全堡垒内的远程支援,让她在履行了“顾问”职责的同时,奇迹般地未曾感到被入侵的恐慌。然而,这份短暂建立的、由数字信号构筑的平静,很快便被新的讯息打破了。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白辰的名字跃入眼帘。林久久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绷紧身体。点开信息,内容却并非新的音乐文件或技术疑问,而是一行直接且真诚的文字:
「林老师,刚才调整后的效果非常好!接下来我想集中精力攻克副歌部分和中间的古琴solo段落,这部分的情绪和技法融合是关键。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请来工作室一趟?我想当面和你探讨,实时调整的效果会更直观。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完全没关系!我们线上沟通也可以。」
“来工作室一趟”。
这六个字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她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方才线上交流带来的那点微末的勇气和成就感,在这直接的、涉及“面对面”、“封闭空间”的邀请面前,几乎不堪一击,瞬间冰消瓦解。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漫过四肢百骸。林久久感到呼吸变得困难,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箍住。手指变得冰凉,甚至开始微微发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构建那个可怕的场景:
· 狭小的空间: 录音棚,那个她偶尔路过、从不敢窥探其内的房间。隔音门一关,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充满未知压力的囚笼。
· 独处的压力: 只有她和白辰两个人。没有角落可以隐藏,没有屏障可以阻隔对方的视线和存在感。她需要持续暴露在另一个人的目光下,哪怕那目光是温和的。
· 实时交流的恐怖: “当面探讨”、“实时调整”——这意味着她不能再依靠屏幕和文字作为缓冲,不能再有漫长的时间去斟酌词句。她需要即时反应,即时开口说话!光是想象自己可能在他面前结结巴巴、词不达意、甚至因为紧张而大脑一片空白的场景,就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和胃部抽搐。
内心OS如同失控的警报,尖锐地鸣响:
‘不行!绝对不行!’
‘去那里?和他在一个房间里待着?说话?’
‘我会窒息的……肯定会搞砸……’
‘线上明明可以解决的,为什么一定要当面?’
‘拒绝……对,拒绝他。就说线上沟通就好。’
逃避的念头如同最诱人的毒药,疯狂地滋长。她几乎就要立刻拿起手机,敲下拒绝的回复。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那一刻,她停顿了。
另一个声音,极其微弱,却顽强地从恐慌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 音乐的需要: 白辰说得对,对于古琴solo这种极其注重韵味和细节即时反馈的部分,实时聆听、现场微调,效果远胜于来回发送文件。这是对作品负责。
· 团队的期望: 这首歌承载着整个SEVENTH SENSE的期望,是“乐”篇的核心,是逆转舆论的关键。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恐惧,让可能更完美的作品效果打折扣。
· 白辰的信任: 他如此郑重地邀请,是基于对她专业能力的绝对信任。他尊重她,甚至在她展现出如此古怪的社交障碍后,依然坚持称她为“林老师”,向她请教。
· ……那缕微光: 脑海中闪过清晨聆听那段改良后编曲时的感觉,那种古老的智慧与现代创意碰撞出的和谐之美,那种自己的知识真正参与创造了的、陌生而珍贵的满足感。
去,还是不去?
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选择,而是一场发生在内心无声战场上的惨烈拉锯战。一方是盘踞多年、根深蒂固的恐惧巨兽,张牙舞爪,声势骇人;另一方,是刚刚萌芽、还十分稚嫩的责任感、对作品完美的追求,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不想辜负那份信任的微妙心情。
时间在挣扎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无操作,暗了下去,又被她无意识地点亮,反反复复。对话框里那行邀请仿佛带着温度,灼烧着她的视线。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幼兽。双手紧紧交握,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感,试图用生理上的痛感来压制心理上的风暴。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可是,如果不去,那段的古琴solo可能永远达不到最理想的状态……’
‘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其实根本没什么真本事,只是个纸上谈兵的懦夫?’
‘其他人……顾璟他们,会不会失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