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觉法师给的八宝护心丹药效还在持续，一股微弱的暖流护着心脉，勉强对抗着胸口那冰火交织的剧痛和尸毒的阴冷。但我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
从贴身的布袋里，我再次拿出那包铜钱剑的碎片。七枚古钱，暗淡无光，边缘沾染着我的血迹，那根曾经鲜红如今黯淡的绳子无力地缠绕着。它们曾经是爷爷的寄托，是我对抗邪祟的依仗，现在却只是一堆废铜烂铁。
心痛吗？当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麻木和狠厉。
碎了，就碎了吧。
依赖外物，终是虚妄。凌虚子前辈的话在耳边回响——打铁还需自身硬。
我将碎片小心收好。它们依然是丁家的传承，哪怕碎了，也有碎了的用法。
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活下去，治好伤。
钱。药。安全的地方。
我需要信息。
挣扎着爬起来，打开那台噪音巨大的老旧电脑。联网需要去前台买卡，我身无分文。但这种老旧招待所，网络防护形同虚设。我回忆着凌虚子偶尔提过的、修行人也需要与时俱进的一些“小技巧”，尝试用体内那点微弱气息去感知和引导电流——一种极其粗浅的“驭物”应用，对神魂消耗极大，且只能影响极其微弱的电子信号。
试了几次，头痛欲裂，眼前发黑，终于，电脑右下角的网络图标勉强连接上了一个微弱的、未加密的信号。
顾不上疲惫，我立刻打开浏览器，输入了几个极其隐秘的、需要特定邀请码才能访问的论坛网址。这些是之前搜集信息时，从那个旧娃娃事件事主那里旁敲侧击弄来的。
界面阴暗，排版古怪，帖子标题都透着诡异：【城西老宅夜半歌声求助，重金酬谢！】、【请教各位道友，家中宠物行为异常，是否冲煞？】、【转让一块祖传雷击木，价高者得】……
我没空看这些，直接在搜索框输入关键词：“疗伤”、“尸毒”、“恢复元气”、“低价药材”。
帖子繁多，真伪难辨。有吹嘘祖传秘方包治百病的，有分享用黑狗血泡澡以毒攻毒的（下面一堆人骂他找死），还有推荐去某某深山找隐士高人的（一看就是骗路费的）。
我耐着性子一条条筛选，结合爷爷以前提过的药性和言家手抄本里的零星记载，慢慢甄别。
【……肺腑震荡，气脉受损，当以温和药力徐徐图之，切忌猛药……三七、丹参、茯苓……若能佐以百年老参须吊气，效果更佳……】——这条看起来有点道理，但百年老参？把我卖了也买不起。
【……阴煞尸毒，性寒蚀骨，需阳刚药材化解……糯米蒸煮外敷，内服雄黄粉兑酒……但雄黄有毒，用量需极慎……】——雄黄？这玩意一个不好先把自己毒死了。
【……听闻城北‘鬼市’偶尔有‘阴凝草’流出，此物虽生于极阴之地，却能吸收阴煞转化微弱生机，对化解阴毒有奇效，只是价格不菲，且真假难辨……】——鬼市？阴凝草？
我精神一振，记住了这个信息。
继续翻找，又看到一条不起眼的帖子：【长期收购破损古物，尤其是沾染兵煞、血煞的老物件，价格面议。地址：南城旧货市场，‘聚宝斋’后巷，找瘸腿张。】
破损古物？沾染煞气？
我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包铜钱碎片。
兵煞、血煞……丁家铜钱剑斩妖除魔无数，沾染的煞气恐怕只多不少！虽然碎了，但材料本身……
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
也许，这些碎片并非全无用处。
记下“瘸腿张”的地址和信息，我又强撑着搜索了一下关于“鬼市”和“阴凝草”的更多信息。鬼市是这座城市地下交易的一个隐秘点，据说只在凌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出现，鱼龙混杂，什么都卖，也什么都可能买到。阴凝草则极其罕见，帖子语焉不详，只说是长在古墓或者极阴之地的特殊植物，通体漆黑，触手冰凉。
退出论坛，断开连接，电脑屏幕暗下去。我靠在椅子上，大口喘气，就这么一会儿，比跟那堆娃娃打一架还累。
信息有了，但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去鬼市，需要本钱，也需要眼力，更需要运气，否则很可能被骗得血本无归甚至惹上麻烦。
去找那个收破损古物的瘸腿张，更是与虎谋皮，那种人绝非善类，一旦被他看出铜钱碎片的不凡，恐怕……
但眼下，我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休息了片刻，感觉恢复了一丝力气，我起身离开招待所。钟点房的时间快到了。
走在午后嘈杂的街道上，阳光明媚，却照不进我心底的阴冷。口袋空空，腹中饥饿，伤势时刻折磨着我。
先解决吃饭问题。
我找了个相对热闹的天桥底下，学着之前的样子，运转那极其耗神的“明目咒”，观察来往行人。
这次我有了点经验，不再长时间维持，只是惊鸿一瞥，寻找那些气色明显不佳、被晦气或病气缠绕，看起来又似乎有点小钱的人。
一个捂着肚子、脸色蜡黄的中年胖子；一个不停揉着太阳穴、印堂发黑的白领女性；一个牵着孩子、孩子头顶却凝聚着一小团淡灰色惊气（显然是吓到了）的年轻母亲……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这位先生，您是不是肠胃不适，右下腹隐痛，吃了药也不见好？” “大姐，您这头痛是不是下午加重，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箍着？” “阿姨，您家孩子是不是晚上睡不安稳，容易惊醒哭闹？”
靠着那点微末的观气术和从言家手抄本里看来的、对应不同气色的简单症状推断，我小心翼翼地搭话。
有人将我当成骗子，骂骂咧咧地走开。 有人将信将疑，但舍不得花钱。 也有人病急乱投医，或者被我那狼狈却坚定的样子所触动。
一下午的时间，我耗光了最后一点精神，头痛得几乎炸开，换来了皱巴巴的几十块钱和几个包子的施舍。
捏着那点带着汗味的钱，坐在街边啃着冰冷的包子，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生活的重量和……修行路上的残酷。
没有奇遇，没有顿悟，只有最原始的、一点一点的挣扎和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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