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点,金陵薛家一栋私宅。
薛玲荣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指几乎要把那份《资产收购框架协议》捏碎。
窗外的金陵城灯火辉煌,长江上的船只像萤火虫般缓缓移动。
多美的夜景。
可她此刻只觉得冷,冷得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
“郑老板那边……还是没消息?”她抬起头。
对面的薛兆梁瘫在另一张沙发里,领带松垮,眼睛布满血丝。
他面前的烟灰缸已经堆成小山,整个房间弥漫着烟草和绝望混合的气味。
“下午我又打了三个电话,”薛兆梁声音嘶哑,“郑老板的秘书说,总部对尽职调查报告里的几处产权问题存在疑问,需要进一步核查。法务团队正在准备补充文件……”
“放屁!”薛玲荣猛地站起来,协议散落一地。
“两个星期了!两个星期前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记得清清楚楚。
当初在杨远清的牵线下,港资地产公司新鸿昌的郑老板亲自飞到金陵。
那个戴着金丝眼镜、说话慢条斯理的香港人,在薛氏集团总部顶楼的会议室里,对着他们兄妹和十几个高管,用带着粤语腔的普通话承诺:
“薛总,薛女士,我们新鸿昌对薛氏在长三角的商业地产以及物流项目很感兴趣。按照目前的评估价,我们愿意以整体打包的方式收购,价格可以谈到三十八亿。这笔钱足够你们偿还主要债务,完成资产重组。”
二十八亿。
当时薛玲荣差点哭出来。
薛氏集团的总负债大概在五十亿左右,如果能拿到三十八亿现金,再处理掉一些边角资产,他们不仅能活下来,还能剩下几个亿的流动资金东山再起。
那一刻,她觉得杨远清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哪怕他已经不是梦想集团的董事长,但至少他还记得她是他的妻子,还记得薛家是他的姻亲。
可现实呢?
两个星期过去了。
尽职调查的团队来了三拨人,翻遍了薛氏所有的账本、合同、产权文件。
每次都说“快了、马上、最迟下周”,可每次都没有下文。
而时间,正在以最残忍的方式流逝。
“再过三天……”薛玲荣瘫坐回沙发,声音发抖,“12 月 31 日,中行的两亿商业承兑汇票到期。下个月 15 号,工行、建行、农行的短期贷款,一共九亿七千万。下个月还有……那些建筑材料商的欠款,工程队的工资,加起来至少五个亿。”
她抬起眼睛,眼里是濒临崩溃的血色:“哥,我们账上还剩多少钱?”
“一千二百万。”薛兆梁的声音轻得像要飘走,“其他都在监管账户,动不了。能动用的……就这些。”
死寂。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
可薛玲荣觉得,世界正在她眼前一寸寸崩塌。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我们薛家三十年的基业,那些商业综合体,那些物流项目,还有咱们的物业住宅,还有那些地块……怎么就没有人愿意要?”
“因为他们都等着捡漏。”薛兆梁苦笑着点燃又一支烟。
“银行抵押了,供应商查封了,法院冻结了。现在还能卖的,只有那些港资看不上的边角料,郊区的仓库,老城区的破旧写字楼,还有……爸那套祖宅。”
薛玲荣猛地抬头:“祖宅不能卖!”
“那就等着破产清算吧。”薛兆梁吐出一口烟,“到时候别说祖宅,连爸坟前那块地,都会被法院拍卖。”
“砰!”
薛玲荣抓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在地上。
碎片四溅,一如他们此刻崩碎的心。
“远清呢?”她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你没问他吗?郑老板是他介绍的,他总能说上话吧?”
“我打了电话,”薛兆梁声音平静得可怕,“他在想办法沟通,可郑老板这人贼得很,只是嘴上答应。”
“那怎么办?”
薛玲荣重新站起来,走到窗边。
窗玻璃映出她憔悴的脸,四十多岁的女人,眼角的皱纹用再多粉底也盖不住,头发里已经能看到刺眼的白丝。
一个月前,她还是人人巴结的薛家大小姐、梦想集团董事长夫人。
现在,她是一条丧家之犬。
“哥,”她忽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我们是不是被算计了?”
薛兆梁抽烟的动作顿住。
“你说郑老板有问题。”
“没错!”
空气再次凝固。
薛玲荣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陈老板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如果他不是真心要收购,只是来拖延时间的呢?”
拖到债务到期。
拖到银行起诉。
拖到薛家彻底万劫不复。
“我们……”薛玲荣的声音在颤抖,“我们还有别的路吗?”
“有。”薛兆梁掐灭烟头,“两个选择。第一,现在立刻启动破产清算,把所有资产交给法院拍卖,能拍多少是多少。这样至少我们能保留一些个人财产,不用背一辈子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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