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 章 病中醒来4
在床上硬生生躺了两天，靠着那点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和柳氏偷偷塞给她的一块拇指大小的、硬得硌牙的杂粮饼子，司南卿——现在的二丫，终于积蓄起了能支撑她走下床、走出这间破屋的力气。
身体的疼痛和无力感依旧如影随形，但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坚韧，以及迫在眉睫的生存压力，驱使着她必须行动。她不能坐以待毙，等着被卖掉，或者活活饿死在这个家徒四壁的牢笼里。
她缓缓挪下床，脚步还有些虚浮。刚踏出那低矮、昏暗的房门，刺眼的日光让她微微眯起了眼。就在这时，一个肥硕的身影堵在了院门口，像一座肉山，遮住了大半光线。正是这具身体的奶奶，吴婆子。她吃得油光满面，一身粗布衣裳也被撑得紧绷绷，与柳氏和几个孩子的面黄肌瘦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吴婆子双手叉着水桶腰，吊梢眼一瞪，扯着破锣般的大嗓门就朝二丫嚷开了：“哎哟！你这赔钱货终于舍得从床上爬起来了？躺了两天还真当自己是小姐了？还不赶紧去把鸡喂了！那一堆脏衣服等着你洗，眼见着没柴火了，赶紧上山砍柴去！懒骨头的东西，就知道吃白食……”
若是以前那个怯懦的二丫，此刻早已吓得浑身发抖，唯唯诺诺地应声去干活了。
但此刻，站在这里的，是来自炼狱的司南卿。
她没理睬那连珠炮似的刻薄咒骂，甚至没去看吴婆子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肥脸。只是缓缓地抬起头，一双眸子清冷如寒潭，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地、冰冷地看了吴婆子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顺从，只有一种仿佛在看一件死物般的漠然，以及一种深藏于底的、令人心悸的冷冽。
吴婆子正骂得起劲，被这突如其来、完全陌生的眼神一扫，后面的话猛地卡在了喉咙里。那眼神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她一下，让她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肥硕的身子下意识地抖了抖。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错觉，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那个可以任她搓圆捏扁的孙女，而是随时能取她性命的人。
司南卿收回目光，不再理会愣在原地的吴婆子，沉默地走到院墙边，拿起一个陈旧却结实的背篓，动作有些生疏地背在背上。又捡起一把磨得发亮、手柄光滑的镰刀，用草绳仔细地绑在腰间。
做完这一切，她径直朝着院门外走去，步伐虽然依旧缓慢，背脊却挺得笔直。
吴婆子张了张嘴，还想再骂些什么找回场子，可看着那个沉默离去的背影，以及脑海里残留的那双冰冷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竟莫名地咽了回去，只悻悻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死丫头，中邪了不成！”
出了那令人窒息的院子，呼吸到外面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气，司南卿才感觉胸口的郁气稍稍散了一些。
她抬头望向不远处连绵起伏、植被茂密的青山。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那座山被称为“黑风山”，据说深处有猛兽，寻常村民只敢在外围活动，砍柴、挖些常见的野菜。
危险，也意味着机会。
或许，那里能找到果腹的食物，甚至……是能换取银钱的东西。
她摸了摸腰间冰冷的镰刀，定了定神，迈开脚步，朝着那座象征着未知与希望的黑风山走去。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投射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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