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问这种智障问题，我们就真不是朋友了。”
夜无月没好气地说道，故意吸溜了一大口面条，汤汁溅起点点油星。
比企谷的目光凝固在碗里漂浮的油花上，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
“抱歉。我知道我们是朋友。我只是在想……像我们几个男的，聚在一起，打打游戏，唱唱歌，吵吵闹闹。这种关系很简单，界限分明，就是友谊。但是……”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夜无月熟悉的晦涩感。
“和别的……就不一样了。就像……和……”
“你想说你和由比滨吧。”
夜无月咽下面条，语气笃定，目光落在比企谷紧绷的侧脸上。
比企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塌了一下，算是默认。
“夜无月，你……是怎么看待你身边的那些女生的？”
“嗯？想拿我当参考？行吧。”
夜无月放下筷子，掰着手指数起来。
“由比滨，朋友？社团伙伴？人挺开朗，不错。但除了社团活动，私下交集不多。”
“UMR和泉此方？那是可以一起在游戏里并肩作战、为最后一块披萨能打起来、聊新番能喷三小时口水的好兄弟。”
“小鸟游六花、凸守早苗、后藤一里？算认识的有趣后辈，聊得来，更多是学长关照学妹的感觉。”
“至于山田凉……”
夜无月的语气罕见地停顿了一下，眼神飘向远处氤氲的热气。
“她啊，是个特别的女孩。是我的好哥们，也是我的……白月光。”
“白月光？”
比企谷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嗯，白月光。”
夜无月收回目光，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释然。
“很美好，很遥远，也很纯粹。但……也仅此而已了。有些东西，存在过，照亮过一段路，就够了。”
夜无月几乎是立刻用下一个话题覆盖掉前一个的余韵，嘴角挂上惯常的调侃微笑。
“最后是雪之下，她嘛，属于从小便遇见蒙娜丽莎。”
“啧，又玩EVA的梗。你是不是逛卢浮宫都不感到惊艳了？”
比企谷忍不住吐槽。
“没办法啊，白月光都出来了，总得找个能压过白月光的比喻吧？”
夜无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目光重新聚焦，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好了，坦白时间到。八幡，说说吧？”
“你还记得……新生入学那天吗？”
“当然，”
夜无月点头。
“那天我刚回千叶，坐车到学校的时候，撞上奋不顾身救狗的你。怎么，这事儿跟你现在纠结的有什么关系？”
“那只狗……是由比滨家的。”
“哦？那又怎样？说不定她还因此对你心存感激，甚至有点好感呢？这不是挺好？”
“问题就出在这里，夜无月。”
比企谷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压抑着某种激烈而疲惫的东西，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由比滨……她太温柔了！明明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却觉得亏欠了我，对我格外好。明明……根本没有这个必要的！”
他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有些发白。
“夜无月，我讨厌温柔的女生。”
这声“讨厌”咬得很重，却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控诉，一种对自身软弱的愤怒。
“她们像夜空中的月亮，不论你走到哪里，她们就跟到哪里，但你无法触碰她们，也无法掌握距离感。”
“光是打个招呼，就开始胡思乱想；彼此传封邮件，便感到心神不宁；接到对方来电的那一整天，都会对着来电纪录傻笑。”
“可是我很清楚，那只是一种温柔。一种对谁都一样的、泛滥的温柔。对我温柔的人，必然也会对其他人展露同样的笑容和善意。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我却差点就忘记了。”
“我并不迟钝，其实满敏感的，甚至到了过敏的地步。因为这个缘故，我才会出现过敏反应…一次又一次期待，一次又一次落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不再抱持希望。所以，不管经过多久，温柔的女生都令人讨厌。”
比企谷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一声疲惫的叹息，消散在拉面店嘈杂的背景音里。
夜无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碗里最后一点热气也散尽了。
“所以，八幡你现在又在纠结什么呢？你在后悔你做出的选择，对吗？”
“不，我没有。”
比企谷的声音闷闷的。
“我也不好说什么旁观者清，毕竟考试周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
“但八幡，你要明白论迹不论心。无论事情的起因是什么，是亏欠感还是别的，但你们之间建立起来的友谊，那些实实在在的相处，是真实存在的。不能因为源头带有某种色彩，就全盘否定它。”
“就像我们两人，你也可以说，我们友谊的开始，源于我作为车祸肇事者那方对你的亏欠。但你能凭这一点，就否认掉后来一起打游戏、一起唱K、一起在这里吃拉面的情谊吗？”
“男生和男生之间，又不一样。”
比企谷别过脸，小声嘟囔。
“你还真是别扭。”
夜无月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我也挺别扭的。”
两人的对话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拉面碗彻底空了。
“好了，吃得差不多了，该走了八幡。”
夜无月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仿佛要将刚才的沉重话题甩开。
“真是的，我又不是静老师，跟你聊这些干嘛？”
“当初不知道是谁把我拉出来玩，又非要找我八卦的……”
比企谷小声嘀咕着，也跟着站起来。他低头看了眼空碗，突然觉得，跟别人一起吃拉面其实也不错。不论一人享用还是多人同享都很美味，拉面无疑是最强的食物。这个结论，比企谷不接受任何反驳。
“话说，”
夜无月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比企谷，眉头微蹙，“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比企谷茫然地扫视四周：“有忘拿东西吗？书包在这儿啊……”
夜无月皱着眉想了想，随即无所谓地摆摆手：“管他的，想不起来大概率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材木座义辉今天依然独自于荒野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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