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狂喜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满目疮痍和深入骨髓的疲惫。白家庄内,气氛复杂,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弥漫着失去亲人的悲痛和浓重的血腥气。
我顾不上处理自己手臂上已经凝结的伤口,立刻组织人手清理战场,清点伤亡。自己则带着马老三、铁柱和付海,开始在庄内巡视。
庄墙上下,一片狼藉。被砸毁的木梯、散落的兵刃、凝固发黑的血迹、以及敌我双方倒伏的尸体,无不诉说着刚才那场战斗的惨烈。庄内临时划出的伤患区,呻吟声不绝于耳。那个付庄来的半吊子郎中和他临时指派的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正忙碌地用清水清洗伤口,敷上捣碎的、有限的草药(主要是止血的蒲黄、地榆,以及一些消炎的蒲公英、马齿苋),然后用煮沸晾晒过的粗布进行包扎。条件极其简陋,很多深可见骨的伤口,仅仅是这样处理,后续感染和死亡的风险极高。
阵亡者的遗体被小心地抬到庄子东头一片空地上,用干净的草席暂时覆盖,共计十一人。他们的家人围在旁边,哭声压抑而悲恸。这十一人,大多是青壮劳力,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他们的逝去,意味着至少十一个家庭未来的艰难。
重伤者十五人,被安置在几间相对通风、安静的屋子里。他们的情况更不乐观,有人断腿,有人腹部被剖开勉强塞了回去,有人头上开了大口子昏迷不醒。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可能都熬不过接下来的几天。轻伤者则随处可见,几乎每个参与防守的壮丁身上都或多或少带了彩,有的被流矢擦破皮肉,有的在搏斗中被划伤,有的被石块崩溅的碎屑打到。
“刘贺兄弟,这……”马老三看着眼前的惨状,这个粗豪的汉子眼眶也有些发红,他马寨也折了三个好手,伤了七八个。
铁柱闷声道:“俺们庄死了四个,重伤五个。” 付海也报上了付庄的伤亡数字。
我沉默地听着,心中沉重。总伤亡接近百分之二十,这还只是击退了敌人,若是被攻破庄子,后果不堪设想。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情绪中抽离,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把阵亡的兄弟好生记录下名字,家里还有什么人,以后,‘须水营’要管。”我的声音有些沙哑,“重伤的,尽力救治,需要什么草药,派人去附近山上找。轻伤的,处理好伤口,轮流休息。”
我转向马老三和付海:“马三哥,付海大哥,阵亡和重伤兄弟的家眷,以后三个庄子要一起照顾,不能寒了人心。”
马老三和付海重重点头,这是应有之义。
接着,开始清点缴获。武器方面,共缴获相对完好的腰刀、朴刀二十一把,长矛、梭镖头三十余个,完好的弓五张,箭矢百余支,还有一些破损但能修复的。财物方面,主要是黑山军从三十里铺和镇上抢来的一些散碎铜钱、几匹粗布和一些金银首饰,数量不多,但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武器统一入库,由……铁柱暂时看管,后续按需分配。财物也登记造册,作为‘须水营’的公费,主要用于购买粮食、药材和抚恤伤亡。”我做出了安排。没有人有异议,经过这一战,我的威信已经初步确立。
第二天,在埋葬了阵亡者(集体葬在庄外一处高坡,立了简单的木牌),并举行了简单的悼念仪式后,我、马老三、铁柱、付海这四个目前“须水营”的核心人物,再次聚在了一起。
“刘贺兄弟,现在咱们人手多了,杂事也多,没个规矩不行了。”马老三率先开口,他指的是现在庄子里鱼龙混杂,三个庄子的人加上逃难来的,管理起来有些混乱。
付海也补充道:“是啊,吃饭、住宿、派工,都得有个章法。还有,咱们这名号,‘须水营’,也得让大家都认。”
我点了点头,早有思考。“马三哥,付海大哥说得对。无规矩不成方圆。”我顿了顿,说道,“我看,咱们得立几条简单的规矩。”
我提出几点:
一、 明确指挥:战时,一切行动听指挥,主要是我、马老三、铁柱三人的号令。平时事务,由四人共同商议,我负责统筹。
二、 物资统管:所有粮食、武器、重要工具由“须水营”统一管理、分配,按人头和出力情况定量,杜绝私藏和争抢。
三、 分工负责:壮丁主要承担防御、训练和外出任务;妇孺负责后勤、炊事、照顾伤患、制作修补衣物等;老人和孩子负责一些力所能及的辅助工作,如捡柴、看管牲畜。
四、 赏罚分明:作战勇敢、立功者,有赏(主要是粮食、布匹或未来可能的土地优先权);临阵脱逃、滋事扰民、私藏物资者,严惩(视情节轻重,从罚没口粮到驱逐出营不等)。
这几条规矩简单直接,却切中了当前混乱局面的要害。马老三、铁柱、付海都表示赞同。
“至于让大伙儿认这个名号……”我想了想,“光靠说不行。铁柱,你去把缴获的那几匹粗布拿出来,扯成布条,发给每个壮丁,都系在左臂上,作为标识。以后,咱们就是‘须水营’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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