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天气渐渐转凉，苏文彦的腿疾也跟着犯了。
夜里，林晚星被他压抑的痛呼声惊醒，借着月光一看，只见他额头布满冷汗，双手紧紧按着膝盖，脸色苍白得像纸。
“怎么又疼了？”她连忙起身，点亮油灯，拿起枕边的药油，“是不是白天累着了？”
前几日为了赶制“惊鸿胭脂”的文案，他在铺子里忙到很晚，回来又帮着核对账目，怕是累着了。
“没事，老毛病了。”苏文彦咬着牙，想把腿收回来，却疼得动不了，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过会儿就好了，你睡吧。”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林晚星嗔怪道，却没真生气，她倒了些药油在掌心，双手搓热后，轻轻覆在他的膝盖上。
药油带着清凉的薄荷味，混着她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中衣渗进去，缓解了些许疼痛。苏文彦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忍不住低低地喟叹了一声。
“是不是这里疼？”她的指尖轻轻按在他膝盖内侧的穴位上，那里有块凸起的骨头，是旧伤的症结所在。
“嗯……”他闷哼一声，额角的冷汗却少了些。
林晚星的动作很轻，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一点点揉开他僵硬的肌肉。她知道他怕疼，每次用力前都会先问一句“疼吗”，得到他的许可后才敢继续。
油灯的光昏黄而温暖，映着她专注的侧脸，她的眉头微微蹙着，眼里满是心疼，仿佛疼的不是他的腿，而是她自己。
苏文彦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额角渗出的细汗，看着她明明很累却依旧坚持的样子，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酸涩。
他这腿，真是个累赘。不仅帮不上她，还要让她这样费心照顾。
“晚星，别揉了，歇歇吧。”他拉住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我不疼了。”
“骗人。”林晚星瞪了他一眼，却没停下动作，“你这脸色，骗得了谁？”
她知道他的心思，怕她累着，怕她嫌弃。可在她眼里，这不是麻烦，是心疼，是作为妻子，理所应当的责任。
“以前在家，是不是没人帮你揉？”她忽然问，声音很轻。
苏文彦愣了愣，点了点头。以前腿疾犯了，都是自己忍着，或者让小厮随便涂些药油，从没人像她这样，这么耐心地帮他揉，这么细致地照顾他。
“以后有我呢。”林晚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疼了就说，别忍着，我又不会笑话你。”
她的指尖划过他膝盖上的疤痕，那里的皮肤凹凸不平，是当年坠马留下的印记。她忽然俯下身，在那疤痕上轻轻吻了一下，像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晚星……”苏文彦的眼眶瞬间红了，握住她的手微微收紧，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那里因为常年做胭脂，带着薄薄的茧，却异常温暖。
“别动，快好了。”她抬起头，对他笑了笑，眼里的光比油灯还亮，“揉开了就不疼了，明天还得去铺子里呢。”
他乖乖点头，任由她继续揉着膝盖，只是握着她的手，再也没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药油渐渐吸收，他膝盖的疼痛果然缓解了不少，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下来。
林晚星放下手，掌心已经被药油染得发黄，带着浓重的药味。她刚想去洗手，就被苏文彦拉住了。
“我帮你擦。”他拿起桌上的湿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的手心，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划过她的掌心，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却让她的心瞬间暖烘烘的。
“文彦，”她忽然开口，“等忙完这阵，我带你去城郊的温泉山庄住几天吧？那里的温泉据说对腿疾有好处。”
她早就打听好了，城郊有处天然温泉，水温适宜，里面含有多种矿物质，对旧伤很有好处。
苏文彦愣了愣，随即眼里闪过惊喜，却又很快黯淡下去：“会不会太麻烦？铺子里的事……”
“铺子有王掌柜盯着，没事的。”林晚星打断他，语气坚定，“你的腿要紧，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放。”
在她心里，他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苏文彦看着她眼里的认真，看着她为自己规划未来的样子，鼻子忽然一酸，他用力点头：“好，听你的。”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是这样的感觉。像冬日里的暖阳，像寒夜里的炉火，温暖得让人想掉眼泪。
林晚星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听话的小狗：“这才对嘛。”
两人重新躺下，苏文彦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睡着，他侧过身，借着油灯的光，仔细看着林晚星的脸。
她的睫毛很长，皮肤白皙，嘴角即使在睡着时，也微微上扬，像在做什么美梦。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的发梢，动作温柔而珍视。
“晚星，谢谢你。”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谢谢你……不嫌弃我。”
谢谢你，在我最狼狈的时候走向我。
谢谢你，用温柔融化我心里的冰。
谢谢你，让我觉得，这残缺的人生，也值得被好好对待。
林晚星似乎在梦里听到了他的话，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贪睡的小猫，嘴里还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傻瓜……”
苏文彦笑了，紧紧抱住她，将脸埋在她颈间，感受着她的温度和气息。
油灯的光渐渐微弱，窗外的月光却愈发清亮，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温柔而宁静。
他知道，自己这腿疾，或许一辈子都好不了。但只要有她在身边，有她这双温柔的手，有她这暖人的话语，再深的夜晚，再痛的旧伤，似乎都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他知道，天亮时，她总会在他身边，带着笑意，对他说一句“早安”。
而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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