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考功司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高效运转起来。方允带着人查阅典籍、暗访市价,将光禄寺的采购清单扒了个底朝天;负责工部的主事则找来懂行的老工匠,仔细研究工程图纸和用料报告。
最终,两份措辞严谨、证据扎实的核验报告出炉了。报告肯定了光禄寺和工部在事务推进上的努力,但明确指出了其在成本控制和工程质量方面存在的严重问题,考核等第毫不客气地定为了“亟待改进”。
报告依照程序,分别送达光禄寺、工部,并抄送相关各部堂及御前。
可以想见,光禄寺卿和工部尚书看到报告时的震怒。据说光禄寺卿当场摔了杯子,大骂李鲤“欺人太甚”;工部尚书则阴沉着脸,在部堂内发了好一通脾气。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并没有立刻迎来激烈的反弹。没有御史跟风弹劾,没有大佬出面施压。光禄寺和工部,在最初的愤怒之后,似乎……默认了?
他们只是私下里抱怨几句,甚至开始悄悄整改——光禄寺削减了部分不必要的采购,工部也加强了对工程质量的监督。
李鲤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皇帝的态度已经明确,反对者不敢再轻易发动正面攻击。而考功司这次的核验,证据确凿,程序合规,让他们无从指摘。更重要的是,这种“对事不对人”的严格核验,虽然让他们丢了面子,但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至少,皇帝不会认为他们是在故意对抗考绩改革。
这次试探,被考功司以坚决而专业的态度顶了回去。不仅没有损害考核的权威,反而让其更加深入人心。各衙门意识到,考功司这把尺子,是动真格的,不会因为对象不同而改变刻度。
一股无形的风气,开始在京城官场悄然转变。以往那种靠夸大政绩、掩盖问题蒙混过关的做法,空间被大大压缩。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如何真正把事情做实、做好上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考功司的镜子里,照出一副好看的“影像”。
考功司的小院里,灯火依旧常常亮至深夜。但这里的氛围,却不再是之前的压抑和焦虑,而是一种充满挑战与希望的忙碌。
李鲤站在窗前,看着里面那些伏案工作的年轻身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火种已成,渐成燎原之势。虽然前路必然还有风雨,但这簇追求实效与公正的火焰,已经在这洪武官场的冻土上,顽强地燃烧起来,再也难以被轻易扑灭。
而他李鲤,这个当初只想烤腰子摸鱼的穿越者,已然成了这簇火焰的守护者。这条路,他得继续走下去,而且,要带着这群志同道合者,走得更加稳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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