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德的影子和罗顿的靴声,像铁锈镇永不散去的烟霾,缠得人透不过气。塞拉靠在工作室冰冷的金属门板上,地底遗迹的冰冷寂静与手中金属板的沉重触感,在她脑中交替浮现。妥协意味着成为棋子,沉默则等于坐以待毙。她必须把那个文明遗落的秘密,从烫手的山芋,变成谈判的筹码。
第一步,是让凯德背后的人清楚地认识到,她塞拉·维尔德,是唯一能撬开这宝藏的钥匙,而非一个侥幸捡到宝贝的乞丐。她需要一场表演,一场精准、克制,却能颠覆力量对比的展示。
消息像滴入油锅的水,通过几道隐秘的渠道渗了出去:独立机械师塞拉,在修复某件古老核心时,取得了“概念性的突破”。
时机需要精心挑选。她选择了一个雾气浓重的傍晚,能见度低,便于隐藏,也更能衬托出室内光线的效果。她将工作台仔细布置过,“音乐盒”居于中央,连接着几台改装过的、指示灯闪烁不定的监测设备——它们更多是用于营造氛围,真实的数据采集,依靠的是她自身的“双感”。
她站在工作台前,深呼吸,将状态调整到最佳。这不是探索,而是引导,是控制。她将精神集中于那已建立微弱联系的“接口”,如同调整收音机的频率,小心翼翼地寻找着那个能让其产生“安全响应”的波段。这过程比深度探索更耗费心神,她必须如同外科医生般精准,既要激发反应,又不能触及任何危险的底线。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仪器指示灯规律的闪烁和她自己逐渐沉重的呼吸声。汗水缓缓从额角滑落。
突然,她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动。找到了!
她以一丝细若游丝的“灰色火花”为引,如同用最轻柔的力道,推醒了某个沉睡的精密机关。
“嗡……”
一声低沉、稳定、仿佛来自远古鲸歌的嗡鸣,自“音乐盒”内部响起。紧接着,中央那块暗紫色宝石,从核心处亮起一层柔和而持续的紫色光晕。光芒不强,却异常纯净稳定,将周围精密的金属纹路映照得清晰可见,仿佛给它注入了短暂的生命。旁边一台示波器的屏幕,原本杂乱无章的绿色扫描线,瞬间同步跳动着,勾勒出复杂而富有韵律的能量图谱,远超寻常燃素或魔法能量所能呈现的模式。
成功了!塞拉心中绷紧的弦微微一松,但不敢有丝毫松懈。她维持着这个状态,心中默数着时间,让这奇迹般的景象持续了足够长的时间,以确保任何潜在的观察者都能捕捉到这决定性的瞬间。
一分钟后,她开始缓缓切断能量供应,如同让一首激昂的乐曲渐弱收尾。紫光平稳地黯淡下去,嗡鸣声也逐渐消散,最终重归寂静。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能量余韵,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几乎是在光芒彻底熄灭的同一刻,敲门声响起。不是罗顿式的粗暴砸门,而是两短一长、带着某种特定节奏的轻叩,显示出敲门者克制下的急切。
塞拉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了一下表情,让脸上只留下研究后的疲惫与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她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凯德。
他脸上的从容面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双总是算计着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惊,甚至是一丝敬畏。他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工作台上仿佛还散发着余温的“音乐盒”。
“塞拉小姐……”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你……你真的做到了?”他罕见地用了不确定的语气。
“仅仅是激活了它最表层的稳定状态,距离理解其万一,还差得远。”塞拉侧身让他进来,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一件普通的工具,但她刻意让开了位置,使他能更清楚地看到那台尚未完全平息跳动的示波器。
凯德快步上前,他的动作甚至带上了一点急切。他仔细端详着“音乐盒”,又盯着示波器屏幕上那正在缓缓消失的神奇图谱,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表层的稳定状态……”他重复着塞拉的话,猛地转头看向她,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她剖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无数顶尖的学者和法师,连让它产生一丝一毫的有效反应都做不到!你是如何……”
“一种感觉。”塞拉打断了他,她不能让他深入追问细节,“一种……与制造它的逻辑共鸣的感觉。或许是我的能量感知方式,恰好能触及它的某个安全阈值。”她再次抛出了“共鸣”这个模糊而关键的概念。
凯德死死地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语中的虚实。片刻后,他眼中翻腾的震惊缓缓沉淀,转化为一种全新的、极其凝重的审视。他不再把她看作一个运气好的地下机械师,而是看作一个……掌握了某种禁忌知识的、平等的对话者。
“我,以及我身后的委托人,都严重低估了你的价值,塞拉小姐。”他终于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们必须重新评估我们的合作方式。委托人希望能与你当面会谈。在此之前,他授权我,为你提供一切你所需要的资源,没有任何上限。只求你能够继续,并深化这项……伟大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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