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菲娜·维尔德的回归,并非一蹴而就。
首先归来的是痛楚。并非受伤部位的锐痛,而是一种弥漫全身的、仿佛每一寸肌肉都被撕裂后又勉强缝合的钝痛。紧接着是沉重的窒息感,像是有无形的淤泥堵塞了她的气管。她试图咳嗽,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然后,感官如同潮水般涌入,粗暴地冲刷着她混沌的意识。医疗舱特有的、混合着消毒剂和臭氧的冰冷气味刺入鼻腔。耳边是生命体征监测仪规律而单调的“嘀嗒”声,以及更远处,基地通风系统永不停歇的低沉嗡鸣。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映入眼帘,逐渐聚焦成医疗舱天花板上熟悉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灯板。
她回来了。
记忆的碎片开始拼凑——星海的浩瀚,三种宏大理念的碰撞,墨菲斯实验引发的“噪音”,以及那令人心悸的发现:“摇篮”正在消耗胚胎自身的生命力。
“呃……”她试图发声,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这微小的动静,却像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石子。
一个身影猛地从床边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是卢坎。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那双眼睛在看到她睁开的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被巨大的担忧淹没。
“塞拉?”他的声音极其沙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害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她努力聚焦视线,看着他,微微动了动手指。
确认她真的醒了,卢坎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呼叫医疗人员,而是俯下身,用那双布满薄茧的手,轻轻握住了她露在毯子外、尚且无力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粗糙,传递来一丝真实的力量。
“别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却很快,“你昏迷了七天。听着,基地现在情况很复杂。墨菲斯在推动一个叫‘净化之矛’的计划,要用‘吞噬者’样本制造武器。我和老锤……我们反对,但资源争夺已经开始了。”
他言简意赅,却将最关键的信息传递给她。信任,在此刻无需多言。
塞拉的心脏猛地一缩。星海中感知到的“噪音”果然源于此。她张了张嘴,用尽力气,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摇篮……代价……”
卢坎眉头紧锁,显然没有完全理解,但他捕捉到了其中的紧迫性。“什么代价?”
就在这时,医疗舱的门滑开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疗官和一名墨菲斯的副官快步走了进来。卢坎瞬间松开了手,挺直了脊背,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带着距离感的沉稳,只是眼神深处的那抹关切无法完全掩去。
“维尔德小姐!你终于醒了!”医疗官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立刻开始检查各种仪器读数。
副官则站在稍远的地方,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索恩先生得知您苏醒的消息非常高兴。他希望您在身体状况允许后,能尽快与他沟通。关于‘净化之矛’计划,您独特的感知能力至关重要。”
塞拉闭上了眼睛,并非因为疲惫,而是需要消化这扑面而来的现实。她才刚刚挣脱意识的深海,现实的漩涡便已迫不及待地将她卷入。她感觉到卢坎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她身上,像一块坚定的礁石。
她没有回应副官,而是再次看向卢坎,用眼神传递着无法言说的警告。胚胎在衰弱,他们赖以生存的“摇篮”并非无偿的庇护,而墨菲斯的计划,很可能在加速这一切。
“我需要……”她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见老锤。”
她没有选择先见墨菲斯,而是点名要见老锤。这是一个清晰的信号。卢坎瞬间明白了她的立场,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副官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但很快被笑容掩盖:“当然,我们会安排。请您先安心恢复。”
医疗官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各项指标,塞拉却不再仔细去听。身体的疼痛和虚弱依然存在,但意识的清醒带来了更沉重的负担。她仿佛能看到,在这座钢铁堡垒的上层,危险的实验仍在继续;而在下层昏暗的机库里,微弱的希望之火正在艰难地燃烧。
她的苏醒,并非危机的结束,而是另一场更加复杂博弈的开始。她带回来的,不是救赎的答案,而是一个可能更加令人绝望的真相,以及一个必须做出的、关乎两个文明存亡的抉择。她放在毯子下的手,微微握紧。时间,或许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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