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夜身中毒箭、重伤卧床的消息,如同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一夜之间便刮遍了整个军营。初战失利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主帅又遭重创,这无疑是在本就低落的士气上,又浇了一盆冰水。惶恐、不安、沮丧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士卒间蔓延。营垒之上,值守的士兵眼神飘忽;校场之中,操练的呼喝声也显得有气无力。一股看不见的颓丧,正悄然侵蚀着这支铁血之师的筋骨。
几位高级将领心中更是焦灼万分。王爷伤重,无法理事,强敌环伺,下一步该如何走?袭扰敌后的萧煜部消息不明,正面战场上北漠在经历雪夜袭击后必然疯狂报复……群龙无首,危机四伏。
中军大帐内,药味浓郁。轩辕夜在猛药和针灸的作用下,暂时压住了毒性,但仍极度虚弱,时而昏睡,时而清醒,根本无力处理军务。所有需要决断的事情,都堆积在了暂代指挥的副帅和几位将领面前,争论时有发生,却难以达成一致。
然而,有一个人,却在这种压抑绝望的气氛中,以一种沉默而坚定的方式,重新点燃着希望的火种。
那便是凤清音。
她几乎日夜不离轩辕夜榻前,悉心照料,按时施针用药,监测着他的每一次体温变化和脉搏跳动。她的面容清减了许多,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但那双眸子里的光芒,却从未熄灭,始终沉静如深潭,又坚定如磐石。
她不参与将领们的军事争论,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力量。
每日清晨,她会准时出现在重伤员集中的医疗营区。那里收治着雪夜奇袭中受伤的将士,很多人伤势惨重,哀鸿遍野。凤清音的到来,如同清风拂过死水。她并不说什么振奋人心的大话,只是仔细地为每一个伤员检查伤口,调整药方,手法轻柔却精准。她会俯身倾听士兵因疼痛而含糊的呻吟,会握着那些因失血而冰冷的手,低声却清晰地告诉他们:“伤口在愈合,你会好起来的。”
她的声音并不大,却奇异地带着一种抚平焦躁的魔力。士兵们看着她沉静专注的侧脸,看着她因连日操劳而苍白的脸色,看着她衣襟上可能沾染的、来自王爷或他们自己的血迹,一种难以言喻的信赖与敬意,便油然而生。
“王妃娘娘自己都没日没夜地守着王爷,还来给我们治伤……”
“娘娘说我能好,我就一定能好!”
“王爷有娘娘在,定会无恙!王爷无恙,咱们就还有主心骨!”
类似的低语,开始在士卒间流传。凤清音以她的医术和行动,成为了连接重伤主帅与普通士兵之间的一道桥梁,一道象征着“生机”与“坚守”的桥梁。
这一日,副帅与几位将领再次为是否继续执行袭扰策略而争论不休,帐内气氛僵持。凤清音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汁步入,并未看他们,径直走到轩辕夜榻前。
轩辕夜恰好醒来,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但看到凤清音,还是努力聚焦。
“外面……如何?”他声音嘶哑微弱。
凤清音一边小心地扶他起来喂药,一边用平静的、足以让帐内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回答:“将士们伤势都在好转,无人因救治不及而亡。巡逻守卫,皆恪尽职守。只是……”她顿了顿,抬眼扫过那几位面红耳赤的将领,“军心浮动,皆因牵挂王爷伤势,且群龙无首,无所适从。”
她的话很直白,没有任何修饰,却像一记重锤敲在几位将领心头。他们忽然意识到,他们的争论和犹豫,正在进一步加剧下面的不安。
轩辕夜费力地咽下药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属于夜王的锐利光芒似乎回来了一丝。他看向副帅,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全军:本王无恙,休养数日即可。袭扰之策……不变!各队依令而行,不得懈怠!凡有动摇军心、擅离职守者……斩!”
最后那个“斩”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却也带着力挽狂澜的威严。
副帅浑身一震,立刻抱拳:“末将领命!”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同时,凤清音悉心照料、王爷伤势稳定且已清醒下达指令的消息,也如同春风般吹遍了军营。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士兵们得知王爷不仅活着,还能发号施令,心中的大石顿时落地。再看王妃娘娘依旧沉着地往来于大帐与医疗营之间,那份从容仿佛也感染了他们。
“王爷没事!还在指挥!”
“娘娘都没慌,咱们慌什么?”
“干他娘的北漠狗!给王爷和受伤的兄弟报仇!”
低落的士气开始回升,涣散的军心重新凝聚。操练的呼喝声再次变得整齐响亮,巡逻士兵的眼神也恢复了锐利。整个军营,仿佛从一场大病中缓缓复苏,虽然伤痕累累,但脊梁,却重新挺直了。
军心重振,非一日之功。
但凤清音以她的方式,轩辕夜以他的意志,在这最艰难的时刻,共同稳住了这支军队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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