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夜音选择的路线崎岖难行，她们在黑暗中沉默地穿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在一处岩缝下找到临时歇脚的地方。
“休息两小时。”方夜音放下背包，耳朵仍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方悦音靠坐在岩石上，疲惫地闭上眼。陈默最后那个复杂的眼神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你觉得他说的关于基地的事，有几分真？”
方夜音正在检查预警装置——几根细线串着空罐头盒。“不重要。”她头也不抬，“只要有一分危险，我们就不能冒险。”
突然，她动作顿住，示意姐姐噤声。远处传来隐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方夜音迅速拉起姐姐，躲进岩缝更深处的阴影中。透过石缝，她们看见两辆改装过的越野车沿着山脚公路驶来，车身上赫然印着基地的徽记。
车子在她们之前藏身的山洞方向停下。几个全副武装的人跳下车，其中一人正是陈默。他腿上的伤似乎已无大碍，正指着山洞对同伴说着什么。
方悦音感到一阵寒意。方夜音的手无声地覆上她的，指尖冰凉。
那些人迅速包围了山洞，持枪冲了进去。很快又退出来，对着陈默摇头。陈默的表情在晨光中看不真切，但他抬手示意队友上车时，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
越野车扬起尘土，沿着公路继续向前搜寻。
直到引擎声彻底消失，方夜音才松开紧握的拳头，掌心有四道深深的指甲印。
“他的伤……”方悦音声音干涩。
“早就好了。”方夜音语气平静得可怕，“从一开始就是装的。”她转过身，看着姐姐苍白的脸，“现在你明白了？在这个世界，善意就是递给别人的刀。”
她们在岩缝中待到正午，确认搜寻队没有返回后才继续上路。方夜音改变了路线，不再寻找固定的避难所，而是采取更灵活的移动策略。
三天后，她们在一处废弃的护林站找到了暂时的落脚点。这里位置隐蔽，视野开阔，有储水设备和简单的防御工事。
方夜音在检查房屋时，在床板下发现了一本日记。最后一页写着：
“他们承诺了安全，却夺走了自由。如果有后来者看到这些字，记住——不要相信任何承诺庇护的围墙。”
方悦音读着这行字，久久不语。
傍晚，方夜音在院子里练习控制能力。电光在她指尖流转，比之前更加稳定凝实。方悦音注意到，妹妹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味追求威力，而是更注重精准和控制。
“姐姐，”方夜音突然开口，指尖的电光无声熄灭，“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面对基地的人……”
她没有说完，但方悦音明白那个未尽之问。
“我们会一起面对。”方悦音轻声说，走到妹妹身边，握住她微凉的手，“但不必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方夜音低头看着交握的手，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夜色渐深，护林站里亮起温暖的灯光。方悦音在整理物资时，发现妹妹悄悄在窗台种下了那颗一直带在身边的种子。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她们依然在寻找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既不天真地相信善意，也不完全放弃希望。而这条路的边界，正在姐妹俩一次次的抉择中，被慢慢勾勒出来。
夜色渐深，护林站的小屋里，唯一一盏太阳能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方悦音就着灯光仔细缝补妹妹外套上被树枝划破的裂口，针脚细密匀称。方夜音安静地坐在她身旁，头轻轻靠在她肩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但方悦音知道她没有。妹妹的呼吸频率不对，搭在膝盖上的手也过于放松——这是一种全然的信赖，却并非沉睡。
她能闻到妹妹发间淡淡的、属于阳光和草木的气息，混着一丝极微弱的、使用能力后特有的焦糊味。这味道让她心安，也让她心疼。
“好了。”方悦音咬断线头，将外套抖开，仔细抚平。
方夜音这才睁开眼，接过外套，指尖在细密的针线上摩挲了一下。“姐姐缝的总是最好。”她的声音带着一点依赖的鼻音，不像白日里那般清冷。她将外套重新穿上，动作间，袖口蹭到了方悦音的手背。
方悦音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轻轻按在那道若隐若现的淡蓝色纹路上。“还疼吗？”
方夜音摇头，却反手将姐姐的手握得更紧，指尖嵌入她的指缝，十指相扣。“有姐姐在，就不疼。”
她说的理所当然，仿佛这是世间唯一的真理。她的拇指无意识地、一遍遍刮擦着方悦音虎口薄薄的茧子，那是长期握刀和做杂事留下的，与她自己掌心的茧位置微妙地不同，却又如此契合。
方悦音任由她握着，另一只手抬起，轻轻将妹妹额前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到耳后。
这个动作她们之间做过千百遍，从童年到现在，只是如今，指尖触碰到对方微凉的耳廓时，心底泛起的涟漪不再仅仅是姐妹之情，还混杂着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是依靠，是怜惜，或许还有一丝被如此强烈需要着的、隐秘的悸动。
“睡吧，”方悦音轻声说，声音柔得像窗外的月光，“明天还要早起。”
方夜音“嗯”了一声，却没有动，反而就着相握的姿势，将两人交缠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隔着薄薄的衣料，方悦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平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她的掌心，仿佛一种无声的誓言。
“姐姐，”方夜音在静谧中低语，气息拂过方悦音的颈侧，“就这样待一会儿。”
没有多余的话，也不需要。台灯的光线将她们的影子投在墙上，紧密地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上，她们是彼此唯一的堡垒，也是唯一的软肋。这份亲密早已超越了血缘的羁绊，深入骨髓，成为了一种生存的本能，一种无需言说的绝对默契。方悦音闭上眼，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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