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大捷的余晖尚未散尽，北京城仍沉浸在久违的胜利喜悦之中。孙传庭及京营将士受到的隆重礼遇和丰厚封赏，如同一剂强心针，不仅振奋了军队士气，也让朝野上下对这位年轻皇帝的权威与魄力有了新的认识。京营新军的战力得到了验证，崇祯强军改革的初步成果，已然显现。
然而，紫禁城的西暖阁内，气氛却并未因一场胜利而彻底轻松。崇祯很清楚，击退皇太极只是一时之胜，帝国肌体上的沉疴痼疾，并未根除。
“陛下，孙尚书递上的《整饬九边新军方略》纲要，臣等已初步阅过。”李邦华手捧一份奏疏，语气带着几分激动，也带着几分凝重，“其策要点在于：汰老弱，实兵额；严考校，选将校；统饷源，杜克扣；精火器，重操练。若真能推行，九边战力，确可焕然一新！”
成基命、钱龙锡等阁臣也在一旁点头称是，但眉宇间同样隐含忧色。
“然则，”钱龙锡补充道，“此策触及利益甚广。九边将门，盘根错节，世袭罔替者众。汰弱留强，无异于断其财路；统饷严查，更是直指其命门。恐……恐激起大变。”
崇祯坐在御案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何尝不知其中的风险？明末的边军，早已不是太祖、成祖时那支横扫漠北的虎狼之师，很大程度上已经沦为将门世家豢养的私兵和捞取利益的工具。动这里，就是在挖他们的祖坟。
“朕知道难。”崇祯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但再难，也比坐视江山倾覆，社稷丘墟要强！京营能改，九边为何不能改？难道要等到建奴再次兵临城下，或者流寇糜烂中原，再去追悔莫及吗？”
他目光扫过众人：“孙传庭的方略，朕准了！就先从宣府、大同两镇开始试点！李邦华，你与孙传庭会同吏部、户部，尽快拿出详细的实施细则和人选方案！记住，选派前往宣大负责整军的官员，首要忠诚，次重胆识，再次才是能力！朕会给他们撑腰！”
“臣等遵旨！”见皇帝心意已决，李邦华等人也不再犹豫，齐声领命。他们知道，这又是一场硬仗，但也是不得不打之仗。
处理完边军整顿这件头等大事，崇祯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让他既期待又警惕的人。
“袁崇焕……已到何处了？”
王承恩连忙回道：“回皇爷，袁督师已至通州，递了请安牌子，等候陛下召见。”
崇祯沉默了片刻。蓟州之战，袁崇焕未能及时救援，其拥兵自重、言辞桀骜的态度，已让他心生芥蒂。但“五年复辽”的大计尚未见分晓，辽东防线也离不开此人。
“传旨，明日召见。”崇祯做出了决定。他要亲自会一会这位袁督师。
次日
袁崇焕一身风尘仆仆的戎装，跪倒在地：“臣，袁崇焕，叩见陛下！蓟州之围，臣救援来迟，罪该万死！”他声音洪亮，带着武人的直率，但低垂的眼帘下，目光闪烁。
崇祯端坐于上，虚扶一下：“袁卿平身。辽东重任在肩，朕知你亦有难处。此番召卿前来，一是慰劳，二是想听听，这‘五年复辽’，如今进展如何？下一步，又有何打算？”
袁崇焕站起身，似乎早有准备，侃侃而谈：“陛下明鉴！去岁至今，臣整饬关宁军，修缮城池，联络蒙古，屯田积粮，已初见成效。建奴虽悍，然其内部亦有纷争，皇太极此次入塞无功而返，其威信必受打击！臣下一步，欲巩固宁锦防线，同时寻机对海州、耀州等辽南要地，进行试探性攻击，逐步压缩建奴生存空间！只要粮饷充足，将士用命，五年之期，臣必……”
“粮饷……”崇祯打断了他，语气平淡，“袁卿，朕记得去岁至今，户部拨付辽东的饷银，已逾百万。如今国库空虚，山东平叛、蓟州御敌、陕西赈灾，在在需款。这下一步的粮饷，卿以为，当从何而出？”
袁崇焕微微一滞，随即道：“陛下，复辽乃社稷根本，些许钱粮，若能毕其功于一役，胜过年年被动防守，耗费无算啊！且……且臣听闻，宫中用度削减，各地查抄贪腐，亦有所得……”
“哦？”崇祯眉毛一挑，声音微冷，“袁卿对朝中事务，倒是知之甚详。”
袁崇焕心中一凛，连忙躬身：“臣……臣只是心系国事，偶有听闻，绝无他意！”
崇祯看着他，不再纠缠于此，转而问道：“朕欲整顿九边军务，先从宣大开始。袁卿久在边镇，以为如何？”
袁崇焕略一思索，谨慎答道：“陛下圣明！九边积弊，确需整顿。然……边镇情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还需……稳妥为上。”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未反对，也未明确支持，更隐隐有提醒皇帝不要操之过急之意。
崇祯心中冷笑，知道袁崇焕不愿看到其他边镇也出现强有力的统帅，分其权力和资源。他也不再深问，只是淡淡道：“朕知道了。袁卿一路劳顿，先回驿馆休息吧。辽东之事，朕还需与诸臣工细细商议。”
“臣……告退。”袁崇焕行礼退下，转身离去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感觉到，皇帝对他的态度，似乎比以往更加疏离和审视了。
看着袁崇焕离去的背影，崇祯目光深邃。这次召见，与其说是问策，不如说是一次敲打和试探。他需要袁崇焕的能力，但也必须让他明白，谁才是这大明江山的主人，手中的刀剑，该为谁而挥。
“王大伴，”崇祯轻声吩咐，“告诉骆养性，袁崇焕在京期间，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给朕盯仔细了。”
“老奴明白。”
而此刻，他脑海中那系统界面上的国运值，在经历了蓟州大捷的飙升后，稳定在了275点。下一个提升的契机在哪里？是九边整顿的顺利推行？是陕西农业改革的全面成功？还是……彻底解决袁崇焕这个潜在的隐患？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继续走下去，在这暗流汹涌的深宫中，执棋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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