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二年 腊月初 西安行宫
凛冬已至，雪花为古老的西安城披上了一层素缟。击退皇太极的短暂喜悦早已被南阳僵局、左良玉跋扈、袁崇焕隐忧以及各地索饷的奏报冲刷得一干二净。崇祯独坐暖阁，面前是毕自严呈上的、几乎能让人窒息的财政简报。
“……陛下，去岁太仓岁入不过三百五十万两有奇，而仅各地藩王禄米、宗室赡养一项，实支已近一百五十万两！这尚不包括王府护卫、仪仗、修缮等额外开支。陕西、河南等地藩府，更是积欠地方粮饷多年，地方苦不堪言……”
一百五十万两！几乎占了国家财政收入的一半！崇祯看着这个数字，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国家危如累卵，将士在前线缺饷搏命，百姓在饥寒中挣扎，而这些朱家的龙子龙孙，却像一群巨大的寄生虫，趴在这个帝国的躯干上疯狂吸血！
他想起历史上，李自成、张献忠每破一城，往往能从藩王府中抄出堆积如山的金银粮帛。福王朱常洵的命运已然印证了这一点！洛阳之失，福王府库藏之丰，恐怕大半都便宜了李自成！
“此弊不除，国无宁日！朕纵然抄没十个八大皇商，也填不满这个无底洞！”崇祯将简报重重拍在案上，声音如同殿外寒风般冰冷。
王承恩侍立一旁，噤若寒蝉。他深知此事牵涉之广，触动之深，远超铲除阉党甚至对付晋商。这是向整个朱明皇族、向延续了两百多年的祖制开刀！
“皇爷……宗室之事，关乎太祖成法，牵连甚广，是否……”王承恩试图委婉提醒。
“祖制？太祖立此法时，宗室几何？如今宗室几何？”崇祯打断他，语气锐利，“如今玉牒在册者已逾数十万！再不更张，不出二十年，天下财赋尽输朱姓，朝廷拿什么养官？拿什么养兵？难道要坐视天下皆反，将我朱家子孙一个个拖出去砍头吗？！”
他这话说得极其严重，甚至有些大逆不道，却是不争的事实。王承恩吓得跪伏在地，不敢再言。
崇祯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此事不能蛮干，必须有理、有利、有节。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在道义和舆论上占据高点的契机。
恰在此时，一份来自河南的密报，送到了他的案头。是巡按御史李化熙在清理洛阳陷落后事宜时，查抄福王府长史及属官档案后的惊人发现——福王朱常洵不仅富可敌国，而且在洛阳期间，多次利用特权，强占民田、垄断盐利、私设税卡，甚至暗中放贷，盘剥百姓，其行径与民争利，堪称酷烈！许多状子曾被河南官府压下，如今随着城破档案散佚，部分骇人听闻的细节才暴露出来。
“好！好一个福王叔！”崇祯看着这份罪证，不怒反笑，只是笑容冰冷彻骨，“真是朕的好叔叔！国家危难之际，他坐拥金山银山，却对朝廷一毛不拔！对治下百姓敲骨吸髓！最终城破身死，亿万资财尽资流寇！此等蠹虫，留之何用？！”
福王的例子，太典型了！足以成为他向宗室特权开刀的突破口！
“王大伴，起来。”崇祯语气放缓，“将这些罪证，连同毕爱卿的财政简报，一并抄录。明日召集内阁、六部重臣，以及……礼部掌管宗人府事务的官员，朕要议一议这‘宗室禄米’之事！”
“老奴……遵旨。”王承恩知道，一场比对付外敌和权臣更加凶险的风暴，即将在朝堂之上掀起。
次日 西安行宫 便殿
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气氛却比殿外的冰天雪地还要寒冷几分。
当崇祯将福王的罪证和财政简报示于众臣后，所有人都沉默了。福王的行径令人发指，而宗室禄米对国家财政的拖累，更是触目惊心。
成基命、钱龙锡等清流阁臣，早已对宗室冗费不满，此刻虽觉震动，却也有改革之心。毕自严等掌管财政的官员，更是感同身受。
然而，礼部尚书和宗人府的官员脸色煞白，汗出如浆。
“陛下，”礼部尚书颤声开口，“福王殿下行为失检，自有宗人府按律处置。然……然宗室禄米乃太祖钦定，维系天家血脉，彰显皇恩浩荡，此乃国本，不可轻动啊！”
“国本？”崇祯冷哼一声，“若朝廷垮了，军队散了，流寇建奴打进来，还有何国本可言？难道要让朕和诸位，到时候对着列祖列宗哭诉，说大明是亡于遵循祖制，亡于养不起自家人吗？！”
他目光如刀，扫过众人：“今日朕召诸卿来，不是问该不该改，而是问，该如何改！福王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朕绝不允许大明的江山，毁在这些蛀虫手里！”
皇帝的态度如此强硬，且手握福王的铁证，站在了道德和现实的制高点上，让反对者一时语塞。
成基命深吸一口气，出列奏道：“陛下圣明，宗室之弊，确已到了非改不可之时。臣以为，当循序渐进。可先从‘降等袭爵’、‘限定额度’、‘鼓励宗室自谋生计’等方面着手……”
钱龙锡补充道：“还可令各地藩王‘捐输助饷’，以福王事警示天下宗室，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举，为国分忧。”
一场关于如何削减宗室特权、减轻国家负担的大辩论，在这小小的便殿内激烈展开。崇祯仔细聆听着，心中已然有了初步的方略。
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消息传出，必然会引起天下宗室的剧烈反弹，甚至可能引发地方动荡。
但这一步，他必须迈出去！
为了那岌岌可危的国运，为了给前线将士挤出军饷，为了给天下百姓留一线生机，他必须亲手斩断这根勒在大明脖颈上的绞索！
退朝后，崇祯独自站在殿外，任由雪花落在肩头。
脑海中，系统面板悄然浮现。
【国运值：303 → 305！】
虽然只是微弱的2点增长，却让崇祯精神一振！这表明，他下定决心处理宗室顽疾这个正确的方向，已经初步得到了“国运”的认可！
削藩之议已起，前路必然腥风血雨。
但他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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