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 五月初 辽西走廊
当皇太极的“金帐”大纛出现在锦州城外时,整个辽东的空气都凝固了。这不是寻常的入塞,而是女真政权建立以来最大规模的军事集结——八旗满洲、蒙古左右翼、汉军旗,号称二十万大军,实际战兵超过十万。旌旗如林,营帐连绵数十里,战马嘶鸣声昼夜不绝。
锦州城内,守将祖大寿(此时尚未降清)登上城楼,望着城外铺天盖地的清军营寨,手心渗出冷汗。他虽已接替袁崇焕统管关宁军,但面对如此阵仗,心中仍不免打鼓。更让他不安的是圣旨中的严令:“锦州固守,不得妄动,若杏山危急,当相机策应。”
“相机策应……”祖大寿咀嚼着这四个字,苦笑摇头。朝廷对关宁军的猜忌,从未因袁崇焕之死而消除。他这“策应”,只怕是进退两难。
杏山堡 中军大帐
周遇吉接到了皇太极亲征、大军云集锦州的情报。参军们面色凝重,堡内气氛肃杀。
“督帅,虏酋这是要拼命了。”副将曹变蛟沉声道,“我军三堡,能战之兵总计不过四万余人,敌众我寡啊。”
“更麻烦的是,”另一参军指着沙盘,“虏骑可四面围困,断我粮道。堡内存粮,最多支撑三月。”
周遇吉却出奇地平静。他抚摸着桌上那封来自西安、由皇帝朱批“朕信卿必能破虏”的密旨,眼中燃着火焰。
“慌什么?”他声音不大,却让帐内安静下来,“我等在此筑堡,等的就是这一天!皇太极亲来正好,省得我们日后去沈阳找他!”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点着三堡位置:“虏骑势大,必想速战速决,围点打援。传令:松台、锦北二堡,加固工事,囤积滚木礌石,死守不出!杏山堡,乃敌军首要目标——本督亲守此处!”
“督帅不可!”众将急劝,“杏山必成修罗场,督帅身系全局……”
“正因如此,本督才必须在杏山!”周遇吉斩钉截铁,“杏山在,三堡防线不破!杏山若失,余堡难存!此战之要,不在歼敌多少,而在……拖住皇太极!”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而理智的光芒:“皇太极想速决,我们偏要慢打;他想野战歼敌,我们偏要守城消耗!传令下去:所有新到的‘迅雷炮’,全部架设于杏山堡棱角突出部;燧发枪手,分三班轮值,务必保持火力不间断;在堡外百步至三百步区域,密布铁蒺藜、陷马坑,夜间多设悬铃、警哨!”
他的战术极其清晰:利用棱堡防御优势和新式火器,将杏山变成一个巨大的、带刺的磨盘,把清军最精锐的力量,一寸一寸磨碎在城墙之下!
五月初十 沈阳誓师
皇太极于沈阳祭天告祖,以“明朝背信,蚕食疆土”为由,正式誓师出征。大军浩浩荡荡西进,五日后抵达锦州,与先头部队汇合。
站在锦州城外高台上,望着西南方向隐约可见的杏山堡轮廓,皇太极面色冷峻。
“周遇吉……昌平守将。”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传令诸军,休整三日。三日后,朕要亲临杏山,看看这明将的骨头,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硬!”
他已得到情报,杏山堡是明军核心,周遇吉亲自坐镇。擒贼先擒王,只要攻破杏山,余下两堡不战自溃。
“大汗,”多尔衮上前,“明军火器似乎又有改良,哨探回报,其堡上火炮形制古怪,射速极快。是否……”
“火器?”皇太极冷笑,“再利的火器,也要人来用!传令汉军旗的红衣大炮营,给朕推到杏山脚下!蒙古轻骑四面游弋,断其一切外援!满洲重步,待炮火准备后,给朕踏平此堡!”
他依然相信,在绝对的数量优势和满洲武士的勇悍面前,任何奇技淫巧都是徒劳。
五月十五 西安行宫 深夜
烛火摇曳,崇祯毫无睡意。他面前摊着孙传庭连夜送来的辽西局势分析和应对方案。
“陛下,皇太极倾国而来,意在必得。周遇吉虽善守,然众寡悬殊,长期围困,粮道若断,危矣。”孙传庭的奏疏字字千钧,“臣已命宣府、大同剩余兵力向居庸关方向集结,做出威胁蓟州态势,牵制虏军可能分兵。然此非根本之策。”
崇祯提笔,在奏疏上批注:“可否令关宁军出锦州,袭虏侧后?”
很快,孙传庭的第二封密奏送到:“回陛下,祖大寿已上奏,言锦州当面虏军势大,若出城恐有不测。其意仍以固守为上。且……关宁军新遭变故,士气未复,野战之能,尚需观察。”
崇祯放下笔,揉了揉眉心。他明白孙传庭的潜台词:关宁军不可全信,更不能将赌注压在他们身上。
“郑芝龙那边呢?”他问侍立的王承恩。
“回皇爷,郑总兵已肃清渤海大部贼寇,击沉皮岛残船十余艘,俘斩数百。然其奏称,大型战舰难以驶入辽西浅水,陆上战事,水师难以直接支援。”
崇祯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手指从西安划过山西、宣大,最后重重落在辽西那个标着“杏山”的小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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