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 六月初 宣府北路
阿济格的心情越来越烦躁。
他带着两白旗精锐和蒙古骑兵,绕过杏山,直插宣大,本以为能像过去几次入塞那样,在明军腹地纵横驰骋,大肆掳掠。然而这次完全不同。
沿途堡寨紧闭,坚壁清野做得极其彻底。别说粮食牲畜,连水井都被填埋或投毒。村落空无一人,田野荒芜。他的骑兵快马赶到张家口、宣府等重镇城下,迎接他的是严阵以待的守军和城头密集的火炮。
几次试探性进攻,除了在城下留下些尸体,一无所获。
“王爷,粮草只够十日了。马匹缺草料,已经掉膘。”蒙古科尔沁部首领抱怨道,“再这么耗下去,不用明军来打,我们自己就垮了。”
阿济格脸色铁青。他收到沈阳消息,左良玉已死,明朝内患暂平。这意味着不会有他期待的“内应”或“骚乱”来分散明军注意力了。
更糟糕的是,探马回报,明军正在从山西、陕西方向调集援军,虽然行动不快,但显然在构筑一个巨大的包围网。
“大汗让我们牵制明军,不是让我们被困死在这里!”阿济格咬牙切齿,“传令,明日拔营,向东转进,尝试从古北口或墙子岭方向破边,看看能不能杀回辽西!”
他想走了。这趟差事,已经成了赔本买卖。
六月初五 杏山堡
周遇吉也接到了宣府方向的战报和阿济格动向的研判。
“督帅,阿济格想跑!”曹变蛟兴奋道,“宣大诸镇守得漂亮,这头野狼没啃到肉,反被硌了牙!”
周遇吉却盯着地图,缓缓摇头:“他想跑,没那么容易。”
他手指划过宣府北部山区:“阿济格向东,必经潮河川、白河河谷一带。那里地势复杂,利于设伏。传令给破袭队,不必再纠缠辽西清军主力,立刻西返,沿途袭扰阿济格部,迟滞其行军!再以八百里加急,请孙阁老协调山西、蓟州兵马,务必在长城沿线,堵住这头恶狼!”
他眼中寒光闪烁:“皇太极分兵,是想乱我。如今,我就让他这支分出来的兵,有来无回!”
六月初八 西安 孙传庭值房
“陛下,周遇吉判断无误。阿济格已成孤军,士气低落,补给匮乏。”孙传庭指着地图,“臣已令山西总兵王朴率兵出雁门,堵其西窜之路;蓟州方向,猛如虎部在整编左军后,可抽部分精锐北上,协防长城隘口。再令宣府守军,出城尾随袭扰……阿济格部,已成瓮中之鳖。”
崇祯看着地图上那个代表阿济格的箭头,正困在宣府北部山区,四面皆是明军调动标记,点了点头。
“告诉诸将,不必急于决战。疲惫其师,断其粮草,待其自溃,再行围歼。”他顿了顿,“辽西那边呢?皇太极有何动静?”
“回陛下,自左良玉覆灭、阿济格被困消息传去,虏营异常安静。据夜不收报,虏酋似在收缩防线,锦州方向有兵马调动迹象,可能……想接应阿济格,或准备退兵。”
崇祯冷笑:“想走?留下买路钱再说。告诉周遇吉,虏军若退,不必深追,但要把松台、锦北两堡之间的区域,给朕彻底控制住,将堡垒群连成一线!”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战略空间的实实在在的拓展。
六月十五 潮河川峡谷
阿济格的撤退变成了一场噩梦。
明军的破袭队如同附骨之疽,日夜不停地骚扰。他们专挑行军队伍的后队和侧翼下手,射冷箭,放火烧毁临时找到的少许草料,甚至夜间偷营。蒙古骑兵被这种无休止的袭扰搞得神经衰弱,逃亡者日渐增多。
更致命的是粮草。预期的掳掠一无所获,随身携带的干粮早已见底。战马被纷纷宰杀充饥,骑兵变成了步兵,行军速度更加缓慢。
“王爷!前方山谷发现明军旗帜!是山西镇兵马,堵住了去路!”斥候带来了绝望的消息。
阿济格登高望去,只见前方峡谷出口处,旌旗招展,营垒森严,数量至少过万。再看身后,烟尘滚滚,宣府的明军也追了上来。
他被堵死在这条山谷里了。
“集结兵力,突围!”阿济格双眼赤红,做困兽之斗。
然而,饥饿疲惫的军队,面对以逸待劳、据险而守的明军,突围谈何容易。一次次冲锋被打退,山谷里尸体堆积,士气彻底崩溃。
六月十八 辽西 清军大营
皇太极收到了阿济格的最后一封求援信,信上只有四个字:“被困,急援。”
他沉默地坐在金帐内,手中捏着那份左良玉兵败身死的详细报告,以及宣大明军异常顽强、坚壁清野的情报。
良久,他召来多尔衮、代善等重臣。
“传令,全军……准备拔营,撤回锦州。”
帐内一片死寂。这意味着,此次倾国而来的大战,以虎头蛇尾告终。杏山堡没打下,周遇吉没除掉,阿济格可能覆灭,左良玉这个内应没了,除了消耗大量钱粮兵马,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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