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蝉鸣渐渐歇了些力气,却仍有几声拖着长音在树梢盘旋。日头依旧毒辣,晒得院墙上的丝瓜藤蔫蔫地垂着,叶子卷成了小筒,这天午后,柳依依正帮着张母翻晒玉米,木锨“哗啦”一声扬起金黄的颗粒,在阳光下溅成细碎的星子,落在青石板上“噼啪”轻响。
“柳家丫头在家吗?”大门口突然传来个响亮的声音,是村里的邮递员王大哥,他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车把上挂着个牛皮纸信封,红条条的邮票在日头下红得扎眼。“你的信件!”他脚尖点地,笑着朝院里喊。
柳依依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噌”地直起身,手里的木锨“哐当”砸在玉米堆上,拍掉手上的灰就往门口跑,凉鞋踩在发烫的地上“哒哒”响。“王叔!”她仰着脸笑,眼里的光比日头还亮。
王大哥把信封递过来,指尖在“安市第一中学”几个字上点了点:“咱青山村头一份考这么好的!录取通知书,依依,恭喜啊!”他说着,“柳依依笑着说:王叔到时过来吃酒,沾沾喜气!”
“一定会过来!”王叔回应道:柳依依接过信封,指尖刚触到纸面就发起抖,牛皮纸的纹路磨着掌心,拆开时太用力,差点把封口撕烂。红色的通知书露出来,烫金的校徽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照片里的姑娘梳着麻花辫,眼神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嘴角还带着点没抿住的笑。
“中了!依依真的考上安市一中了!”张母凑过来看,声音都带着颤,一把抢过通知书就往屋里跑,脚步“噔噔”踩在石板上,“妈!你快看!咱依依的通知书来了!红堂堂的,可喜庆了!”
柳奶奶正在床沿上纳鞋底,听见喊声把针线往鞋帮上一扎,银针“嗖”地穿过布面,她捏着通知书的手微微发抖,老花镜滑到鼻尖上也顾不上推:“让我瞧瞧……我的乖囡……”指腹一遍遍摸着孙女的照片,眼眶慢慢红了,“就知道你能行,打小就比别的娃子上心……”
消息像长了翅膀,没半个时辰就飞遍了青山村。先是桂花婶挎着竹篮子上门,篮子里的脆桃还带着绒毛:“我就说依依是文曲星下凡!”她嗓门亮得像敲锣,说话时声音大,“你瞧这通知书,红堂堂的多喜气!将来准考大学!”话音刚落,刘婶、赵叔和季丽姐就跟着进了大院了里,手里都拎着点东西——刘婶拿了串刚摘的葡萄,赵叔揣着袋炒花生,季丽姐则捏着块花布,说是给依依做新衣裳的。
“柳妹子,恭喜恭喜!”赵叔把花生往石桌上一放,花生壳“咔嚓”响了一声,“依依考上重点高中,可是咱全村的光!”
柳奶奶赶紧搬凳子:“快坐快坐,我去切西瓜。”
“先别急着切瓜,”刘婶搓着手凑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通知书,“快让我瞅瞅重点高中的通知书长啥样!”看见红纸上的校徽,她啧啧称奇,“这字印得真精神!俺家那小子要是有这本事,俺做梦都能笑醒,烧高香都来不及!”
正说着,大门口突然响起一阵自行车铃铛声,“叮铃铃”的脆响里,还混着几句熟稔的招呼。柳父刚从地里回来,裤脚还沾着泥,一看赶紧往喊:“依依她妈,快切西瓜!冰镇的!是镇中学的李校长来了!”
话音刚落,李校长就带着年级刘主任进了院,两人都骑着自行车,车后座还绑着公文包。身后跟着三位穿白衬衫的干部,其中一位柳依依认得,是上次开表彰大会见过的教育局刘局长,旁边还跟着教育督导员张弛和调研员赵超,一行人浩浩荡荡,院子里人多,连屋檐下的燕子都探出头,歪着脑袋瞅热闹。
“柳依依同学,恭喜你啊!”李校长激动的握着柳依依的手,笑得眼角堆起褶子,“你可是咱们镇中学的骄傲!全市第一的好成绩,给咱们学校争了大光,校长在大会上都被表扬了。
刘局长从公文包里掏出个红绸布包着的红包,递到柳依依面前,绸布的穗子轻轻晃:“这是教育局给你的奖金,五千块!”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既是奖励,也是鼓励,到了高中继续努力,将来考个好大学,给家乡争光,别忘了根在哪。”
张母刚把红包打开,崭新的钞票露出来,引得围观的村民“哇”地低呼。柳依依愣在原地,还是柳父推了她一把才反应过来,双手接过红包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刘局长,谢谢李校长!我一定好好学,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这孩子,就是懂事!”刘主任笑着拍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我们刚才去村里小学转了转,一路听村民夸你,说你不光学习好,还帮着家里割稻子、孝顺得很。这才是咱农村娃的勤分,到了市里也不能丢。”
柳奶奶端着刚切好的西瓜过来,黑籽红瓤的瓜片码在白瓷盘里,像朵朵盛开的花:“领导们快尝尝,刚从井里捞出来的,冰着呢!”她又朝张母喊,“快把那罐新炒的瓜子端出来,还有前儿赶集买的水果糖,给领导们抓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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