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帝的默许如同在紫禁城厚重的宫墙上开了一扇小小的气窗。虽然锦衣卫和东厂的无形眼睛依旧如影随形,但陈瑜的日子,却因为某个特定访客的到来,变得……鸡飞狗跳又充满意外之财。
这天午后,陈瑜正对着新画的《嫦娥奔月图》吹毛求疵——主要是纠结广寒宫该不该加点暖气片(划掉)——院门就被拍得震天响。
“陈兄!开门!开门!有好东西给你看!” 朱厚照那清亮又带着点变声期沙哑的嗓音,隔着门板都能听出兴奋。
陈瑜无奈地放下笔。得,金主爸爸兼麻烦精来了。他示意紧张兮兮的张伯去开门。
门一开,朱厚照就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身后照例跟着影子般的刘瑾。今日的“朱大郎”换了一身更显精神的宝蓝色箭袖,手里还宝贝似的捧着一个……鸟笼?笼子里关着一只蔫头耷脑的麻雀。
“陈兄!快看!”朱厚照献宝似的把鸟笼举到陈瑜面前,“我今儿个在御……在花园里逮的!你说,这小东西这么小,为啥能飞那么高?它翅膀扇得也不快啊!我盯着它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求知欲(和旺盛的破坏欲)。
陈瑜看着那只瑟瑟发抖的可怜麻雀,嘴角抽了抽。得,太子爷的“十万个为什么”时间又到了。他放下鸟笼,随口胡诌:“这个嘛……晚生听那‘龚疯子’提过一嘴,说鸟能飞,主要靠的是……气流!对,气流!那翅膀的形状,叫……叫‘流线型’!扇动的时候,上面空气跑得快,下面跑得慢,就产生一种……向上的力量!叫……叫升力!” 他努力回忆着初中物理那点可怜的伯努利原理,说得磕磕绊绊。
“气流?升力?流线型?”朱厚照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词对他来说太新奇了。他绕着鸟笼转了两圈,突然一拍脑门:“明白了!就像放纸鸢(风筝)!得有风托着它才行!没风它就掉下来!那这麻雀,是不是自己给自己扇风?”
“呃……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陈瑜擦擦汗,心里给麻雀点蜡:您老就自求多福吧。
“有趣!太有趣了!”朱厚照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立刻丢下麻雀(麻雀:谢天谢地!),目光灼灼地盯着陈瑜,“那陈兄,还有什么好玩的‘道理’?比如……人为什么站在地上不会飘起来?为啥水往低处流?为啥太阳东升西落?为啥我爹……呃,为啥长辈说话总那么啰嗦?”他问题一个接一个,如同连珠炮。
陈瑜一个头两个大。这哪是太子?这是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精装版!他只能搜肠刮肚,把脑子里残存的物理、地理、生物知识,用尽可能通俗(且甩锅给“龚疯子”)的方式往外倒:
“人站地上?那是大地……呃,有股吸力!叫地心引力!水往低处流?也是被这引力吸下去的!太阳东升西落?因为咱们住的大地……是个球!它自个儿在转!”(朱厚照:球?!大地是球?!那我怎么没掉下去?!陈瑜:……因为引力吸着呢!)
“长辈啰嗦?这个……晚生以为,大概是……经验丰富,生怕后辈走弯路?”(内心OS:权力压制!绝对的权力压制!)
陈瑜讲得口干舌燥,感觉自己像个被榨干的复读机。朱厚照却听得如痴如醉,时而恍然大悟,时而皱眉沉思,时而拍案叫绝。那些被师傅们用枯燥经义反复灌输却总也听不进去的道理,被陈瑜用“龚疯子”的疯言疯语和接地气的比喻一说,竟变得如此生动有趣,如此……有道理!
“妙啊!陈兄!你懂得真多!”朱厚照由衷赞叹,看陈瑜的眼神简直像看神仙,“比那些只会‘子曰诗云’的老古板强多了!他们说的那些,我听着就犯困!你说的这些,听着就带劲!”
他兴奋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突然停下脚步,眼睛放光:“对了!陈兄!光说不练假把式!咱得试试!”
“试?试什么?”陈瑜有种不祥的预感。
“试这‘气流’和‘升力’啊!”朱厚照一指院墙,“咱们做个大风筝!做个最大的!飞到天上去看看!哦,还有,你说大地是球?那做个球仪看看!要会转的那种!”
陈瑜眼前一黑。做风筝?做地球仪?他一个画春宫图的,哪会这些手工活?这太子爷的实践精神也太“旺盛”了吧!
“公子……这……”陈瑜试图婉拒。
“别这那的!就这么定了!”朱厚照大手一挥,任性劲儿又上来了,“材料我来弄!刘伴伴!记下!要最好的宣纸!最韧的竹篾!还要颜料!要……嗯,还要个能转的木头架子!越快越好!”他直接对刘瑾下了命令。
一直如同隐形人般侍立在旁的刘瑾,面无表情地躬身:“是,公子。”他抬眼的瞬间,目光极快地掠过陈瑜,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评估?方才陈瑜那一番“歪理邪说”,连他都听得有些入神,虽然觉得离经叛道,却又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这个秀才,脑子里装的东西,确实……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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