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的行动力（或者说破坏力）是惊人的。除夕夜回宫后，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撒娇撒泼还是搬出“为了学习研究”的大旗），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刘瑾就带着几个小太监，抬着两个沉甸甸的大木箱，顶着寒风敲开了陈府的大门。
箱子打开，珠光宝气（划掉），是琉璃宝气！一个箱子里是码放整齐的、大大小小几十件西洋贡品琉璃器皿：高脚杯、花瓶、小碗、碟子……件件薄如蛋壳，晶莹剔透，在晨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另一个箱子里则用厚厚的绒布包裹着几块拳头大小、纯净无瑕的水晶原石！
“陈先生，”刘瑾脸上带着一丝熬夜的疲惫，但眼神依旧精明，“殿下亲自去内库挑的。这些琉璃器皿，都是器壁最薄最匀净的。水晶也是库房里品相最好的。殿下说了，不够再拿，砸碎了也不心疼。”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只是……动静小些，莫要太过张扬。” 毕竟动用内库贡品给一个侍读搞“奇技淫巧”，传出去御史的口水能淹死人。
陈瑜看着眼前这堆价值连城的“实验材料”，感动得差点给刘瑾来个熊抱：“刘伴伴！大恩不言谢！替我多谢殿下！您放心，下官一定低调！低调再低调！”
材料到位，陈瑜的“显微镜攻坚小组”正式成立！成员：总工程师兼首席忽悠官陈瑜，后勤保障兼安全监督员张伯，以及……坐镇吉祥物兼潜在爆破专家朱厚照（他怎么可能错过这种热闹？）。
实验室（兼危险品仓库）的气氛顿时紧张（又搞笑）起来。
“陈兄！本宫来帮你磨！”朱厚照抄起一块水晶原石就要往磨石上怼。
“别别别！殿下！这玩意儿金贵！让下官来！”陈瑜魂飞魄散，赶紧抢过来。水晶硬度极高，磨不好就废了，而且碎屑乱飞太危险。
“那本宫烧火！”朱厚照又兴奋地冲向那个自制的小坩埚炉。
“殿下！使不得！火候不好控制！”张伯吓得老脸煞白，死死拦住。
最终，朱厚照被“委以重任”——坐在旁边一张铺了软垫的椅子上，负责……吃点心（刘瑾带来的）和加油助威（主要是添乱）。
陈瑜深吸一口气，拿起一个玲珑剔透的琉璃高脚杯。这玩意儿薄是真薄，透也是真透，但形状太复杂，有杯身有杯脚，还带着弧度，想磨成平透镜片？简直是把大象塞进冰箱还要求它摆个pose！
他小心翼翼地用金刚砂轮（临时找铁匠打的粗糙版）尝试打磨杯壁。结果——
“咔嚓！”一声脆响！价值不菲的琉璃杯，杯壁上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裂痕！报废！
朱厚照：“哇哦！碎碎平安！”
陈瑜心疼得直抽抽。
换了个厚实点的琉璃小碗，磨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磨下一层粉末，结果发现磨出来的面坑坑洼洼，像月球表面，根本不平！
“陈兄，你这手艺……比宫里琢玉的太监差远啦！”朱厚照啃着豌豆黄，无情吐槽。
陈瑜：“……” 我谢谢你啊！
水晶？他更不敢轻易动了。这玩意儿更硬更难磨，而且就那么几块，碎一块少一块。
折腾了大半天，废料堆里又多了几件琉璃“烈士”，却连一块勉强能用的镜片毛坯都没磨出来。陈瑜累得像条狗，信心备受打击。
“不成啊……这样下去，内库搬空了也磨不出一块镜片……”陈瑜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堆水晶和幸存琉璃器皿发愁。他忽然想起，玻璃！对！真正的玻璃！纯净、均质、可塑性强的玻璃！既然找不到天然纯净的大块材料，为什么不自己烧？龚疯子……呃，穿越者前辈的荣光指引着我！
一个大胆（且很可能更坑爹）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土法烧玻璃！
“刘伴伴！”陈瑜眼睛放光地看向一直安静旁观的刘瑾，“还得麻烦您！我需要几样东西：最纯净的石英砂！就是河沙里那种亮晶晶的小颗粒，要白的！越多越好！还有……草木灰！要烧得透透的那种！最好是松木灰！还有……生石灰！磨得越细越好！”
刘瑾眉头微皱：“石英砂？草木灰？生石灰？陈先生这是……” 他实在无法把这些东西跟“显微镜”那高大上的名字联系起来。
“炼丹！啊不，烧玻璃！”陈瑜赶紧解释，“下官曾听龚疯子说过一种秘法，用沙子、灰和石灰石就能烧出透明如水晶的‘玻璃’！比这些琉璃更纯净，更好塑形！磨镜片就靠它了！”
朱厚照一听“炼丹秘法”，立刻来了精神：“烧玻璃？好玩好玩！刘伴伴快去找！本宫要看陈兄炼丹！”
刘瑾看着一脸“搞事”兴奋的太子和满眼“孤注一掷”的陈瑜，再想想那些已经报废的贡品琉璃，叹了口气。罢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总比让太子爷继续祸害贡品强！他拱了拱手：“奴婢这就去办。” 转身出去安排，背影透着一股“为熊孩子操碎心”的沧桑。
于是，陈瑜的“实验室”画风再次突变。坩埚炉子被加高加大，旁边堆起了小山似的雪白石英砂、一大麻袋筛得细细的松木灰、还有几大桶磨好的生石灰粉。空气中弥漫着砂土和石灰的味道。
陈瑜根据模糊的记忆，指挥着张伯按比例混合原料（砂子：草木灰：石灰石 ≈ 6：1：1），加水搅拌成粘稠的糊糊。朱厚照非要帮忙，结果弄得自己满身满脸都是白灰，活像个雪人，还乐不可支。
“点火！”陈瑜一声令下，炉火熊熊燃起。混合料被投入坩埚。陈瑜紧张地盯着，不断用铁棍搅拌，心里默念：“熔点要低……要均匀……千万别炸……”
坩埚里的混合物在高温下慢慢融化，变成一锅粘稠、冒着气泡的……乳白色浆糊？说好的晶莹剔透呢？
“陈兄……这‘玻璃’……怎么像鼻涕？”朱厚照捏着鼻子，嫌弃地用棍子戳了戳。
陈瑜老脸一红：“呃……火候！火候还没到！再加把火！”
炉火被鼓得更旺。坩埚里的“鼻涕”颜色变深，气泡更多，但依旧浑浊不堪，离透明差了十万八千里！
“龚疯子误我啊！”陈瑜仰天长叹。这土法烧玻璃，配方比例、温度控制、原料纯度……全是坑！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搞科研，而是在玩一场代价高昂的抽奖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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