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陛下醒了！”一直守在榻边的刘贞儿第一个发现了这细微的变化，激动得失声惊呼，眼泪瞬间奔涌而出。
外间的张太后、刘瑾、孙妙仪等人闻言，立刻不顾一切地冲了进来。
只见龙榻之上，朱厚照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他的眼神 initially 涣散而迷茫，仿佛沉睡了千年之久，逐渐才聚焦，看清了围在床边那一张张熟悉而焦急的面孔。
“母后……贞儿……刘瑾……”他的声音极其虚弱，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但确实醒了！
“皇儿！我的皇儿！你终于醒了！”张太后扑到床边，紧紧抓住朱厚照的手，喜极而泣，泣不成声。
刘瑾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皇爷！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吓死奴婢了啊！”他一边哭一边笑，状若癫狂。
朱厚照的意识逐渐清晰，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断魂谷的埋伏、惨烈的厮杀、身先士卒的搏杀、退守高地的绝望……还有，陈瑜那焦急的劝阻……一股强烈的愧疚和后悔涌上心头。
他转动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终于看到了那个倚靠在墙边，气息微弱，两鬓斑白如雪的身影。
“怀……怀瑾……”朱厚照的声音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他记忆中的陈瑜，永远是那般沉稳睿智，风华正茂，何曾有过如此苍老憔悴的模样？
陈瑜见朱厚照醒来，心中那根紧绷了不知多久的弦终于松开，强撑着的一口气泄去，身体晃了晃，几乎软倒在地。一旁的孙妙仪连忙上前扶住他，看到他瞬间斑白的两鬓和那疲惫不堪、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的样子，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无声地哭泣着。
“怀瑾……你……你的头发……”朱厚照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刘瑾此刻也注意到了陈瑜的变化，联想到之前陈瑜所说的“折损寿元”，他瞬间明白了过来！是陈侯爷，用了那匪夷所思的“祝由术”，以消耗自身生命为代价，才将皇爷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想到自己之前在大同对陈瑜的怒吼和指责，刘瑾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羞愧和感激。他爬到陈瑜脚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哽咽：“侯爷！咱家……咱家之前猪油蒙了心，错怪了侯爷！咱家不是人！侯爷对皇爷的忠心，天地可鉴！咱家……咱家给您赔罪了！”说着，竟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陈瑜虚弱地摆了摆手，声音低微：“刘公公……不必如此……陛下能醒，便……便好……”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朱厚照身上。
朱厚照看着陈瑜那苍老的容颜，听着刘瑾的话，再回想自己一意孤行导致的惨痛后果，巨大的悔恨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他眼眶一红，泪水涌了出来，哽咽道：“怀瑾……是朕……是朕错了……朕不该不听你的……害得将士们……也害得你……成了这般模样……朕……朕对不起你……”
看着皇帝流泪忏悔，陈瑜心中百感交集，有欣慰，有酸楚，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轻声道：“陛下……醒来便好……往事已矣，当……吸取教训……大明……还需要陛下……”
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靠在孙妙仪身上，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之中。他太累了。
乾清宫内，朱厚照醒来的喜悦与陈瑜瞬间白头的震撼交织在一起。皇帝拉着母亲和心爱女子的手，看着为了救自己而耗尽心力的臣子，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无尽的愧疚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这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如同一场洗礼，或许将真正促使这位年轻的天子，走向成熟。
而大明，这艘刚刚驶过险滩的巨轮，也因为舵手的回归与付出，暂时稳住了航向，但前方的风浪，依旧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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