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主管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医生,姓秦,在北镇干了四十年军医。他站在医疗舱旁,手里拿着数据板,上面的数字没有一个好看。
“脑干反应微弱,皮层活动接近静默态。”秦医生的声音疲惫,“肝脏和肾脏已经停止工作,靠人工器官维持。免疫系统完全崩溃,我们不得不把他泡在无菌液里,否则任何一点细菌感染都会要他的命。最麻烦的是细胞衰老——他的端粒长度只有正常值的百分之三,理论上他的细胞已经失去了分裂能力。简单说,他的身体……已经‘死’了,只是我们强行用机器吊着一口气。”
斯劳特站在医疗舱前,隔着透明舱壁看着里面那个苍老的人形。
距离张天卿在鹰喙崖山巅一击灭杀三千敌军、三个改造体,只过去了四天。
四天,他从一个正值壮年的指挥官,变成了一个比九十岁老人更衰弱的残躯。
“如果现在关掉生命维持系统,他能撑多久?”斯劳特问。
秦医生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不会超过三十秒。他的心脏已经无力自主跳动,肺部无法自主呼吸,大脑的神经信号传递效率下降了百分之九十。一旦断电,他会像一台被拔掉电源的机器,瞬间停止。”
斯劳特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残缺的左手贴在医疗舱的外壁上。维生液是温的,舱壁也是温的,但他能感觉到里面那个生命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失。
“你们都出去。”斯劳特说。
秦医生愣了一下:“什么?”
“所有人,离开这个区域。关闭所有监控设备,切断外部通讯。给我……十分钟。”
“这不符合——”
“这是命令。”斯劳特打断他,声音不大,但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十分钟后,你们再回来。到时候,要么他已经死了,要么……”
他没有说完。
秦医生盯着他看了几秒,又看了看医疗舱里那个曾经是北镇司长的老人。最终,他叹了口气,对周围的医护人员挥了挥手:“都出去。把监控关了。”
医护人员们面面相觑,但还是照做了。他们收拾器材,关闭设备,最后离开时轻轻带上了厚重的防爆门。
房间里只剩下斯劳特,和医疗舱里的张天卿。
应急灯自动切换到了低功耗模式,光线更加昏暗。生命维持设备的滴滴声也停止了,只剩下液体循环系统低沉的嗡嗡声,还有张天卿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那其实不是呼吸,是呼吸机在往他肺里泵气。
斯劳特从腰间的工具袋里,取出了那个小金属盒。
打开。
这次里面不是神骰碎片,而是一块更大的、指甲盖大小的暗银色金属片。它表面光滑如镜,但仔细看,能看到内部有无数细小的金色光点在缓慢流动,像银河系在掌心旋转。
纯度1000%的神骸碎片。
阿曼托斯博士在意识中告诉他,这是理论上可能存在的“完美神骸”——不是从高维坠落的碎片,而是用混沌权柄强行将大量低纯度神骸“压缩”、“提纯”、“重构”后形成的理论造物。每一克的能量密度相当于一座中型核电站全功率运行一年。
而这块,重三克。
“理论上它能支撑你以完整混沌形态活动一个月。”博士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听起来很遥远,像是隔着很厚的墙壁在说话,“但实际上,你的身体连三小时都撑不住。所以,我给你另一个方案。”
斯劳特捏起那块神骸碎片。
它很重,重得不正常,仿佛捏着的不是金属,而是一小块中子星物质。他的手指开始颤抖,皮肤表面浮现出混沌纹路,与神骸内部的能量产生共鸣。
“把它给他。”博士说,“塞进他胸口,正对心脏的位置。神骸会替代他衰竭的器官,重构他的身体,逆转细胞衰老,甚至可能……让他恢复青春。但代价是,他会永远与神骸绑定。从此以后,他的生命不再依赖心跳和呼吸,而是依赖神骸的能量供应。如果有一天神骸被取出或耗尽,他会瞬间化为灰烬。”
斯劳特盯着医疗舱里的张天卿。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场景。在寂静山谷的砾石滩上,张天卿从磁轨悬浮车上下来,军靴踏地,肩章上的将星在铁灰色的天光下泛着冷光。那时他挺拔如松,眼神沉静如深潭,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而现在,他像一具被抽干水分的木乃伊,漂浮在绿色的液体里,等待最后的终结。
斯劳特抬起右手——完整的那只,按在医疗舱的控制面板上。
他不懂医疗设备,但阿曼托斯博士懂。在博士的指导下,他的手指在触摸屏上快速滑动,输入一连串 override 指令。面板闪烁了几下,发出确认提示音。然后,医疗舱顶部的舱盖缓缓滑开。
维生液的蒸汽涌出来,带着药物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液体循环系统停止了,张天卿的身体缓缓下沉,落在舱底的缓冲垫上。他瘦得可怕,肋骨根根分明,腹部凹陷,大腿还没有斯劳特的手臂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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