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继续,但性质已与通道中不同。这是一种彼此试探、评估、酝酿着惊雷的寂静。
最终,是卡尔那粗嘎的嗓音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直接看向西格玛:“霍恩施泰因,你的‘玫瑰之刺’在德雷蒙德拉贡被北边那群泥腿子掰断了几根?我听说你损失不小。” 话语直白,甚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东北的冻原与西北的山地历来有资源与边界纠纷,两家私军小规模摩擦从未间断。
西格玛面色不变,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迎上卡尔的目光:“施特劳森,如果你的‘冻原猎狗’遇到张天卿的‘垣克’集群和那些不要命的骑士,表现未必会更好。他们不是普通的叛军或土匪,他们有组织,有技术,有……一种危险的狂热。” 他顿了顿,“而且,他们下一个目标,未必还是我的西北。你的冻原矿藏和黑金留下的几个重要实验基地,恐怕也早已在他们的清单上。”
卡尔眯起了眼睛,没有反驳。北境联军展示出的实力和韧性,确实让他感到了压力。他那看似粗豪的外表下,绝非没有脑子。
奥托·冯·克莱斯特这时轻轻放下酒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不管怎么说……我想我拿定主意了。” 他看向圆桌中央的地图,目光落在那个蓝色的、正在不断扩大的阴影上,“让我们活下去吧。”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无声的涟漪。活下去——对于他们这样的旧时代遗老、手握重兵的军阀来说,这个词背后意味着太多:权力、领地、财富、家族传承、乃至……生存本身。
“即使生活充满了痛苦……可如果我们能找到哪怕一点点的希望……” 奥托继续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服另外两人,“如果那个呼唤我的声音希望我这么做的话。” 他所谓的“声音”,或许是指家族责任,或许是指对灭亡的预感,或许……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卡尔皱紧了浓眉:“克莱斯特,收起你那套神神叨叨的。直说吧,你想联合?我们三家,打北边那群疯子和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盟友?” 他指了指地图上代表联军的蓝色区域,又划拉了一下代表己方三家的色块,“听起来不错。但怎么联合?谁听谁的?打下来的地盘怎么分?别忘了,我们三家祖上可没少互相捅刀子。”
“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只好乖乖跟着干不是么?” 奥托微微耸肩,露出一个略带苦涩和自嘲的笑容,“当狼群出现时,独行的熊、虎、鹰,就算再强壮,也可能被逐一猎杀。联合,是唯一的选择,无论我们内心是否情愿。” 他看向西格玛,“你知道吗?一开始我并不欢迎你。我们克莱斯特家族和霍恩施泰因家族在旧帝国时代的恩怨,比教科书还厚。”
西格玛静静地听着,没有回应。
“但是现在我在想……” 奥托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也许你能来到这儿并不是什么坏事。你为了毁灭我而来……却也为了拯救我而来。” 这话语意双关,既指旧怨,也指当前联合对抗联军的必要性。
他转向卡尔:“我想我们的处境都差不多。我们都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 这话让卡尔和西格玛的眼神都微微一动。愧疚?是对旧时代崩溃时未能力挽狂澜?是对黑金统治时的妥协或暗中交易?还是对治下领民某些不言而喻的压榨?或许兼而有之。到了他们这个位置,谁手上没有沾着洗不净的血与罪?
“但是我们一定会做出改变的。” 奥托的语气突然变得坚定起来,那种温和学者般的倦怠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属于老派贵族固执的承诺感,“为了活下去,也为了……不让这片土地彻底落入那些试图抹去一切过去、用所谓‘新秩序’践踏千年传统的人手里。” 他看向西格玛和卡尔,一字一句道:
“你就擦亮眼睛好好看着吧。”
密室里再次陷入寂静。但这一次,沉默中那股对峙的张力,似乎缓和了一些,被一种更加复杂、基于现实威胁和共同利益而生的、脆弱的共识所取代。
西格玛·冯·霍恩施泰因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他一贯的冷静决断:“联合,可以。但需要明确的章程。我提议:成立‘卡莫纳传统秩序守护同盟’。三方军事指挥独立,但成立联合参谋本部,协调重大战略行动,共享情报。势力范围暂以现有控制区为准,未来对抗联军所获土地与资源,按战役贡献比例分配。同盟首要目标:阻止并击溃北境联军向中部及南部的进一步扩张,消灭张天卿政权。”
卡尔·冯·施特劳森摸了摸下巴浓密的胡须,灰褐色的眼中精光闪烁:“我的人只听我的。联合参谋可以,但不能对我的部队指手画脚。还有,军需补给,尤其是燃油和重型武器配件,谁缺了,另外两家不能看着。至于张天卿……” 他狞笑一声,“我要亲手把他的脑袋拧下来,挂在鹰喙崖上风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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