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煌缺失的记忆中,从稻香村醒来的那天算起,自己所见识过最可怕的人,当属眼前这位女子。
初到藏剑山庄时,他和许多慕名拜师的江湖人一起站在门前广场上,说不上是人山人海,但举目望去,满眼都是人头。
不喜欢往人群里瞎凑的月煌,干脆退到人群最后,随便找了个石墩坐下,默默欣赏起山庄周围的银杏树。
彼时正是深秋,银杏叶徘徊于繁盛和凋零之间,风一吹,便是铺了满地的金黄。
月煌很喜欢这个景色。
安宁,恬静,不落俗流,还有些浅淡的孤寂。
一如他当时的心情。
毕竟失忆了嘛,记不得自己从哪来,只记得自己的名字,难免会觉得孤单。
偏偏他又有着令人惊叹的武学天赋,无论什么功夫都一教就会,而且很快就能融会贯通,抵得上旁人数月甚至数年苦练。稻香村中某个叫李复的高手就曾对他多加称赞,很不要脸地夸他和自己一样,都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
尽管不太相信李复的胡言乱语,但月煌还是难免有了些“普通人怎能跟我相提并论”的傲慢。
那广场上的俗人,就让他们争那几个名额去吧。自己这般卓越的人物,去哪不是抢着要。
迎着风抹了一把额前长发,月煌只觉得自己当时的模样,必然是又帅气又孤傲,活脱脱一个即将新鲜出炉的绝世高手。
再看林子深处纷飞的金黄中,有一抹同样清冷孤傲的淡黄身影,正在在林间肆意舞剑。落叶如雨,随着她手中比寻常剑器宽不少的长剑上下翻飞,宛若挥笔泼墨般举重若轻。
“看来是个和我一样,心有猛虎只肯细嗅蔷薇的藏剑弟子吧?”
月煌臭不要脸地这么想着。
隔着林子,他看不清对方性别,其浅薄的武艺也撑不起点评的资本,只是单纯觉得那人手里的剑,真厉害。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那人慢慢停了下来,很意外地看了过来。
那时候的月煌,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像是“偷师”的小贼,反而一仰头,顶着对方的目光就瞪了回去。
两双眼睛隔着银杏林遥遥相望。
随后,月煌看到那人随手从身旁的树上,折下一根还带着叶子的树枝,朝他所在的方向轻轻一扔。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月煌只觉得眼前的天地和银杏林骤然被一抹乌光撕裂。
下一刻,如同被巨浪迎面拍中,他像一块被人斜着丢出去的小石子,倒飞而去,在湖面上连着打了十几个水漂,才一头扎进水中。
据说啊,那天藏剑山庄大门前的广场,静得连根针掉下都能听得清楚。
不少藏剑弟子回忆起那天,都会忍不住感慨,那是几年里秩序最好的一场入门选拔,也是自己一生中,头一次见到拿人去打水漂的奇景。
至于水漂本人,在晕迷了一整天之后,得了个看见淡黄色物件都会打哆嗦的怪病,直到两三年后才稍许减轻。
为了补偿月煌,以及挽回藏剑山庄正经门派的口碑,宅心仁厚的二庄主当场下令,不仅要将他收入门中,还指名那个拿他打水漂的叶秋水做他师父。
然而这并非故事的结束。
尽管有着二庄主的直接命令,但忽然就成了别人师父的叶秋水,丝毫没有为人师长的觉悟,甚至连自己成了伤人凶手的事实都视若罔闻。
直到一个多月后,肋骨断了好几根的月煌终于能从床上站起来,才从别人口中知晓,自己莫名其妙已经成了藏剑山庄的弟子,还多了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师父。
等他问遍了整个山庄,才在某个犄角旮旯的无人地方,找到了当时比他还矮上一头的叶秋水。
“你是谁?”
这是身为师父的叶秋水,对自己大徒弟说的第一句话。
月煌低下头,看向穿着淡黄长裙的小姑娘,也有些难以置信:“你就是叶秋水?”
这一路问过来,提到“叶秋水”三个字,藏剑弟子无不目光躲闪,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大奸大恶之徒的名字。搞得月煌一路上都心惊胆战,脑海中更是勾勒出一个奸诈至极的老妖婆形象。
这一见,嚯,哪来的小矮子?
再看一眼,嗯,长得还怪可爱的,穿着裙子,大概是女孩吧?
十几岁的女孩有这么平的吗?
尽管月煌见面后一句话都没说,但从他絮絮叨叨的眼神中,叶秋水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想法。
于是月煌因为双眼受伤,又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随后的几年时光中,那个爱穿淡黄裙子看似温柔实则性情暴戾的叶秋水,带着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受点伤的倒霉徒弟,成了藏剑弟子在茶余饭后,最喜欢拿出来晒晒的谈资之一。
在月煌能看到头顶绿字之前,叶秋水受师门委托出了趟远门,隔了一年才回来。
结果她前脚还没踩进山庄大门,就有好事的师兄专门跑过来,祝贺她那个蠢如猪的好徒弟“铁树开花”。
叶秋水以为他是来笑话自己,很干脆地跟他打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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