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从未设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毫无征兆地站到了眼前。
躲在草堆里的月煌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地从干草缝隙中看着那一袭熟悉的淡黄长裙,莫名有种想要将头埋进草里装死的冲动。
关于重逢,他曾设想过许多场景。
有名满天下打马而归时,漫天银杏铺洒开一抹柔和笑意的唯美;也有拖着伤残的身子蹒跚爬行,大雨磅礴中远远看上一眼后再也不见的凄凉;甚至还有人海茫茫中,有人笑骂着走上前来敲头问候的释然。
唯独没有,也不该有眼前这样,狼狈如丧家之犬的荒谬相逢。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车外的声音干脆冷嘲热讽起来:“呦,被没眼力界的师父赶出墙门后,短短一个月就名传江湖的月大侠,竟然当起缩头乌龟来了,当真是让人涨了见识啊。”
这熟悉的说话语调,还有那足以让灵魂战栗的排词用句,激得月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回来了,过去四年的感觉全都回来了!
他甚至在口鼻间,闻到了药膏的苦涩味道。曾经在身上缠满绷带的地方,也跟着幻痛起来。
每当叶秋水阴阳怪气说完话,等待他的就是重伤卧床数月之久,期间除了数窗沿上的蚂蚁和夜空一角的星星,就只能靠着摸索内功运转来打发时间。
那滋味,属实有些生不如死了。
于是在哆嗦之后,月煌直接挤开身上的草料,带着手足无措的拘谨站了起来。
以他对叶秋水的了解,这怪力妖婆看似行事鲁莽,实则是个很聪慧的女子。她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自己说话,那一定代表他们正身处绝对安全之地。
况且,师父来了,做徒弟的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哪怕他们早已不再是师徒,这份心态仍坚定地传递下来,不曾有丝毫削减。
“呃,哈哈,多日不见,师父您老人家身子还是这么硬朗啊......”像是被带回了过去四年的每一个日夜,月煌一开口,就是毫不着调的胡说八道。
马车外的女子,果然是叶秋水。
她看起来和之前几乎没什么区别,依旧穿着那套万年不变,似乎在衣柜里塞满了足够穿一辈子数量的淡黄色长裙,头上用丝绳随意挽起头发,做了个简单的发髻,衬得她还是那么身姿平整,亭亭如立。
唯一发生变化的,是她斜挂在腰间的剑,看起来似乎比之前又宽了几分。
那用乌木打造的剑鞘,几乎都快比手臂还粗了。
她本就没有月煌长得高,如今后者从车上站起,垫着草料和马车,非昂首仰望不可见其面容。
可她偏不抬头,只是平视前方,轻声说了句:“滚下来。”
“好嘞!”
毫无骨气的月煌真的就以翻滚的姿态,从草料堆上滚了下来。
落地后,带着一身的草叶碎末和豆料粉尘,本就狼狈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个街头行乞之人。
偏偏他还毫不在意地咧开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低头勾眼,笑呵呵地讨好道:“不肖弟子月煌,拜见师父,您老人家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看着他这般可怜模样,叶秋水心里一软,忍不住伸手摘下他额前的几根干草,口中却挑剔道:“我已将你逐出门墙,这种话别再说了。”
月煌心底一黯,想到自己曾经干的那些荒唐事,难免有些后悔。
当时知道的太少,只觉得自己待在藏剑山庄死路一条,所以才不管不顾地向往外逃,哪怕伤透了眼前这女子的心,也要离开庇护自己多年的地方。
现在回过头再看来时的路,如果他没有走,该有多好啊。
不会撞进十二连环坞的迷局,更不会染上一手污血,莫名成了棋子,身不由己地在各大势力间左右为难。
创造者依旧会带着他升级,让他在现实里逐步变强,引着他间接触碰世界的真相。
本应是不会勾起半点风波的水到渠成之事,却被他搞成如今这般地步。
月煌不禁苦笑起来,带着百般愁绪,开口道:“我记得了,秋水小师叔。”
按照江湖规矩,结束师徒关系后,理应按照门中辈分高低进行称呼,而对于年龄相仿的,则要在称谓前加一个“小”字。
表面满意地点了点头,实际上心里别扭地快要跳脚的叶秋水,轻轻拍了拍月煌的肩膀,轻声问:“这里虽是藏剑山庄的地盘,但难免人多口杂,你先随我到船里换身衣服再说吧。”
听她这么说,月煌这才顾得上观望周围环境。
这里依旧是在港口上,只是相隔那站着士兵的地方有约莫百步远,中间还堆着不少货物阻拦视线,除非靠得很近,否则很难看清这里的情况。
叶秋水挑选的地方也足够隐蔽,忙碌的脚夫和计算货件的人都集中在一艘大船前方,除了偶尔路过几个穿着亮黄色衣衫的藏剑弟子,这边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熟悉的君子衫,让月煌不禁想起游戏世界中,“管理员”送给他的那一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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