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绝离去后留下的无形威压,如同冰水浸透的棉被,沉重地覆盖在茅屋内外,久久未能散去。
夕阳彻底沉入山脊,最后一丝暖光被贪婪的夜色吞噬,山林间只剩下呜咽的风声和渐起的虫鸣,显得格外凄清阴冷。
凌玄依旧蜷缩在痕南的角落,将脸深深埋入阴影里,肩膀偶尔轻微耸动,发出极力压抑着的、细碎的抽噎声,仿佛还沉浸在方才面对秦绝长老的极致恐惧与“任务艰巨”的巨大压力中,无法自拔。
表演得淋漓尽致。
苏晚晴站在屋外,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单薄的麻衣,却吹不散她心头的冰寒与死寂。
“玄阴炉鼎”…“文火细煨”…
这四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在她脑海中回荡,将她最后一丝残存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击碎。
原来,所有的折磨,所有的“巧合”,所有看似诡异的“关怀”,都不过是更高层面意志的体现,是为了将她这具“炉鼎”打磨成更“好用”的工具而执行的、冷冰冰的程序。
而凌玄,那个看似深不可测、戏耍她的存在,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更高级一点的…执行者?一个负责“看管”和“细煨”她的…仆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深深的无力感,如同沼泽中的淤泥,将她一点点吞没。
她之前所有的愤怒、挣扎、恐惧、乃至那一点点微弱的探究,在此刻看来,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微不足道。
她缓缓走回茅屋,脚步有些虚浮。经过那道冰冷的剑痕时,她甚至没有去看凌玄一眼,只是默默地回到自己的角落,蜷缩起来,将脸埋入膝盖。
累了。
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渗出的、对这一切的厌倦和漠然。
既然挣扎无用,反抗无力,那便…顺从吧。
如同真正的傀儡,不再思考,不再感受,只是机械地执行指令,直到这具躯壳彻底失去价值,被废弃,或者…被“使用”的那一天到来。
死水,或许本就该如此微澜不惊。
这一夜,格外漫长。
苏晚晴睡得极不安稳,无数光怪陆离的噩梦碎片交织,时而是在绝情谷冰冷祭坛上被剥离灵根的痛苦,时而是凌玄那冰冷漠然的眼神,时而是秦绝长老如同打量物品般的审视,时而是那哑女在地上划出的、血淋淋的“信我”…
她在冰冷的皮褥中辗转反侧,直到天光微熹,才昏昏沉沉地浅眠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极其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惊醒。
睁开眼,屋内光线昏暗,已是次日清晨,但天色依旧阴沉。
痕南的凌玄已经起来了,正背对着她,蹲在那个破旧的土灶前,似乎正在生火。他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看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
苏晚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再无波澜。
甚至在他因为咳嗽得太厉害,手一抖,将好不容易引燃的火星弄灭时,她也没有丝毫反应。
凌玄徒劳地尝试了几次,火石碰撞出零星的火花,却始终无法成功点燃灶膛里的湿柴。他的动作越来越慌乱,咳嗽也越来越急,脸上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气息紊乱不堪。
最终,他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冰冷的灶膛前,望着那堆死活点不着的湿柴,脸上露出了近乎绝望的茫然和无助。他就那样呆呆地坐着,过了好久,才又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墙角水缸边,用破瓢舀了半瓢冰冷的生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冰冷的河水似乎暂时压下了他剧烈的咳嗽,却也让他苍白的嘴唇冻得发紫,身体控制不住地打起寒颤。
他抱着双臂,瑟瑟发抖地走回自己的角落,重新蜷缩起来,将那床破旧单薄的皮褥紧紧裹在身上,却依旧止不住地颤抖,看起来可怜又凄惨。
苏晚晴收回了目光,心中一片冰冷。
苦肉计么?演给谁看?
她挣扎着起身,无视了全身如同散架般的酸痛,默默走到屋后。
那堆漆黑的玄铁木,果然又如期出现在那里。旁边,还放着那把锈迹斑斑的铁斧。
她面无表情地拿起铁斧,感受着掌心与粗糙斧柄摩擦传来的细微刺痛,然后,如同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开始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举起、劈落。
铛!铛!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再次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也掩盖了屋内那压抑的咳嗽声。
她劈得异常专注,或者说,异常麻木。将所有纷乱的思绪,所有冰冷的绝望,所有无用的情绪,都倾注到了这单调而痛苦的动作之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停止思考。
时间在沉重的劈砍声中流逝。
日头渐高,虽然被阴云遮挡,但天色终究亮了不少。
屋内的咳嗽声不知何时停止了,变得悄无声息。
苏晚晴没有在意,依旧重复着劈砍的动作。汗水再次浸湿了她的麻衣,新生的手掌皮肤与斧柄反复摩擦,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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