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味道古怪、却暖透冰腑的汤药,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一颗石子,虽未能彻底搅动全局,却终究在苏晚晴冰封的心湖下,漾开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涟漪。
接下来的两日,天气依旧阴沉,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挥之不去。
凌玄的病似乎真的加重了。他咳嗽得愈发厉害,脸色灰败,时常昏睡,即便醒来也是精神萎靡,连每日“熬汤”的例行公事都变得断断续续,那碗古怪的“驱寒汤”也再未出现过。大多数时候,他只是蜷缩在角落,裹着那床破皮褥,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呓语。
苏晚晴冷眼旁观。
她依旧每日重复着劈砍玄铁木的折磨。新生的手掌皮肤在与斧柄的反复摩擦中,很快变得粗糙红肿,甚至再次磨出了水泡,破裂后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但那日汤药带来的暖流似乎并未完全消失,隐隐沉淀在四肢百骸,让她疲惫的恢复速度加快了些许,面对每日的非人劳作,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韧性。
深夜的敛息步法练习,她也未曾中断。尽管依旧笨拙,失败远多于成功,摔跤更是家常便饭,但她能感觉到,自己对体内那点微弱气流的掌控,似乎在那一次次狼狈的踉跄中,有了那么一丝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提升。
她不再去思考凌玄病情的真假,也不再期待或抗拒任何“意外”。她只是麻木地、固执地重复着这一切,如同上了发条的傀儡,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只留下最本能的生存欲和一丝不肯彻底熄灭的、对力量的微弱渴望。
这日清晨,凌玄的咳嗽声比以往更加剧烈,甚至咳出了些许血丝,染红了捂嘴的破布。他气息奄奄地靠在墙上,眼神涣散,仿佛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正准备起身去屋后的苏晚晴,声音嘶哑破碎,断断续续地道:“苏…苏师姐…能…能不能…帮我去…去后山崖边…采…采几株‘凝血草’…我…我怕是…撑不住了…”
他伸出手,颤抖地指向一个方向,脸上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哀求。
“凝血草”只是一种最普通的止血草药,并不珍贵,通常生长在崖壁石缝之间。
苏晚晴的脚步顿住。
她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他。
又是新的戏码么?
指派她去做事?是想将她引去什么地方?还是调虎离山,他另有图谋?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
但凌玄的样子实在太凄惨了,咳出的血沫真实无比,眼神里的绝望和哀求也看不出破绽。他甚至因为她的迟疑而剧烈喘息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苏晚晴沉默了片刻。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漠然转过身,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
并非出于同情,而是她想知道,他这次又想做什么。或者说,他背后的那个意志,又想通过他,达成什么目的。
后山崖壁距离茅屋并不太远,但路径崎岖难行,灌木丛生。
苏晚晴小心翼翼地走着,同时将灵觉提升到极致,警惕着四周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她并没有完全相信凌玄的指路,而是凭借自己的记忆和判断,选择相对安全的路线。
很快,她来到了那片陡峭的崖壁前。
崖壁下方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只有呼啸的山风从中穿过,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咽。几条狭窄危险的天然小径,如同疤痕般镶嵌在崖壁之上,通往那些阳光勉强能照射到的石缝区域。那里确实零星生长着一些耐寒的草药,凝血草也在其中。
苏晚晴选择了一条相对最宽、看起来最稳固的小径,屏住呼吸,将身体紧贴着冰冷的岩壁,极其缓慢地向前移动。
脚下碎石不时滑落,坠入深渊,听不到回响。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全身肌肉紧绷。若在修为未被废时,这等险地她如履平地,但如今,仅凭这具比凡人强不了多少的身体,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
她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心。
终于,她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处石缝中,生长着几株叶片呈暗红色的凝血草。
她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伸手,极其艰难地将那几株草药采下,放入怀中。
任务完成。
她心中稍稍一松,开始更加谨慎地原路返回。
然而,就在她挪动到小径中段,一处相对开阔的转折平台时——
异变陡生!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毫无征兆地从她脚下传来!
苏晚晴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清晰地感觉到,脚下那块原本看似稳固的岩石,猛地向下松动了一下!
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轰隆隆——!
整片山崖平台,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掰断,毫无预兆地、彻底崩塌解体!无数碎石泥土裹挟着她的身体,向着下方深不见底的云雾深渊,呼啸着倾泻而下!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她!冰冷的空气如同刀片般刮过她的脸颊!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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