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惊魂后的第三日,茅屋内外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凌玄依旧“病弱”,咳嗽声时断时续,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大多数时候都蜷缩在痕南的角落昏睡,仿佛那日崖边的“爆发”真的耗尽了他本就微薄的生命力。送来的食物也愈发简陋,有时甚至只是一些洗净的、难以下咽的草根块茎。
苏晚晴则沉默地继续着她的“功课”。
劈砍玄铁木,练习敛息步法。
只是,她的心境,已然与往日不同。
那碗暖透冰腑的汤药,那次崖边鬼魅般的相救…如同在冰封的湖面凿开了两个细微的孔洞,让她无法再完全沉浸于那种全然的绝望与麻木之中。
尽管她依旧告诫自己这很可能仍是算计,是“文火细煨”的一部分,但某些东西,确实悄然改变了。
她挥动斧头的动作,少了几分纯粹的机械麻木,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练与专注。每一次举起劈落,她不再仅仅感受到痛苦,也开始下意识地去体会力量在体内流转、爆发、反馈的细微过程,去尝试调整呼吸、肌肉的配合——尽管收效甚微,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深夜练习那鬼魅步法时,她也不再仅仅满足于笨拙的模仿。她开始反复回忆崖边被救瞬间的感觉,回忆那股托住她的柔和力量运行的轨迹,回忆那青影在乱石中穿梭时展现出的、近乎预知般的精准与轻盈。
她摔跤的次数并未减少,但每一次爬起后,眼中的迷茫会少一分,思索会多一分。
她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在无人察觉的暗处,拼命汲取着任何一丝可能让她活下去、甚至…变强的养分。
这种沉默的、细微的变化,持续到了第四日午后。
日头被浓厚的铅云遮挡,山林间光线晦暗,闷热无风,预示着又一场山雨将至。
苏晚晴刚结束一轮劈砍,正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和手掌上磨出的新伤,痕南的凌玄依旧在昏睡,一切看似与往日无异。
突然——
那股熟悉的、带着冰冷威严与不容置疑意志的隐晦波动,再次如同无声的潮汐,悄然漫过茅屋!
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迫人!
苏晚晴的身体瞬间僵住,擦拭的动作停滞在半空,心脏猛地收紧!
又来了!那个背后的监视者!秦绝长老?!
几乎在波动传来的同一瞬间——
痕南角落,昏睡中的凌玄如同被冰水泼醒,身体猛地一颤,骤然睁开了眼睛!
他眼中最初的迷茫瞬间被极致的敬畏与驯服所取代,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伪装,便以最快速度翻身跪伏在地,额头紧紧抵着冰冷的地面,姿态恭顺到了极点,连大气都不敢喘,仿佛在静静聆听着至高无上的谕旨。
整个茅屋的空气,仿佛都在这无形的威压下凝固了。
苏晚晴屏住呼吸,只觉得一股沉重的压力落在神魂之上,让她几乎难以思考。她死死盯着跪伏在地的凌玄,试图从他身上捕捉到任何信息。
这一次的“聆听”似乎比上次更久。
许久,那股无形的威压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凌玄依旧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石雕。
直到威压彻底消失,他才极其缓慢地、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般,直起身子。
他脸上早已没有了平日里的怯懦和病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漠然的平静。他甚至没有看苏晚晴一眼,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到屋角,从一堆破烂杂物中,取出了一根…暗沉沉的、不知由何种材质鞣制而成的黑色长鞭!
那长鞭看上去并不起眼,甚至有些陈旧,但鞭身自然散发出的那种阴冷煞气,却让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沉!
他要做什么?!
凌玄手持长鞭,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第一次如此直接、如此平静地落在苏晚晴身上。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威胁,甚至没有情绪,只有一种执行命令般的绝对冰冷。
“跪下。”
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与平日那怯懦卑微的声调截然不同!
苏晚晴瞳孔骤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她死死盯着凌玄,站着不动。
“秦绝长老法谕。”凌玄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宣读冰冷的判词,“炉鼎苏晚晴,日前于后山险地,行事不慎,几致损毁,险误宗门大计。更兼护卫主上不力,反累主上涉险,元气大伤,罪加一等。”
“鞭笞三十,以儆效尤。”
“即刻执行。”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狠狠砸入苏晚晴的耳中!
几致损毁?累主上涉险?
指的是崖边崩塌那件事?那分明是意外!而且是他自己要求她去采药的!
这罪责,何其荒谬!何其不公!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怒火,瞬间冲垮了她连日来勉强维持的平静,让她浑身都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淬火的寒冰,射向凌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那崖崩非我所愿!若非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