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石室内,那枯瘦老者问出“你想用它来做什么”的瞬间,苏晚晴怀中的传讯符,传来了凌玄预设的最高级别警示震动——短促、密集、连续三次。
这代表:石楼遇袭,敌众,速离,勿归。
警示震动透过衣料,像冰冷的针尖扎在皮肤上。苏晚晴面不改色,甚至没有低头去看,只是握着沈炼肩膀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分。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仰起小脸,茫然又不安地看向她。沈陈氏也觉察到气氛的凝滞,呼吸屏住。
石室内,唯有那石台散发的微弱白光,照亮着枯瘦老者深陷的眼窝和锁链的暗沉轮廓。灰衣人墨影依旧单膝跪地,低着头,姿态恭敬,但肩背的线条微微绷紧。
时间仿佛被拉长。洞外遥远的方向,似乎隐约传来极其微弱的灵力爆鸣声,闷闷的,像是被厚土和山岩层层过滤后的余响。
师尊那边出事了。但此刻,她被困在这更深的地下,面对着一个神秘莫测、被囚禁的金丹修士,身后还有秦绝的“影刃”可能正在重新组织搜索。进退皆险。
枯瘦老者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仿佛能穿透皮肉,看到苏晚晴怀中那枚正在震动的传讯符。他没有追问警示内容,只是缓缓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近乎骷髅的、意味难明的笑。
“看来,小丫头你的麻烦,不止老夫眼前这些。”他的声音干涩,“回答老夫的问题。你的答案,或许能决定,老夫是顺手帮你解决一点小麻烦,还是……把你和沈家的这点余烬,一起交给外面那些嗷嗷待哺的猎犬。”
苏晚晴将沈炼轻轻推到沈陈氏身边,示意他们退到石室角落。她自己上前两步,站在墨影身侧稍前的位置,既保持了对老者的基本礼节,又没有完全处于被俯视的弱势。这个细微的动作调整,让枯瘦老者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
“晚辈苏晚晴,绝情谷内门弟子。”她开口,声音清冷平静,听不出半点因传讯警示而产生的慌乱,“师承……不便详告。至于这铁盒,”她拍了拍背后以布包裹的盒子,“自然是用来证明秦绝的罪行,汇聚仇恨,寻找同道,编织罗网,最终——”
她顿了顿,抬眼直视老者,一字一句吐出冰冷的四个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石室内一片寂静。
沈陈氏捂住了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希冀和激动。墨影跪着的身体微微一震。
枯瘦老者沉默地看着苏晚晴,那双深陷的眼睛里,光芒流转,像是在评估她话语中的每一个字的分量,审视她神情中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老者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哑,“说得好听。秦绝如今是戒律长老,元婴在望,党羽遍布,在绝情谷一手遮天。你一个筑基初期的小丫头,加上一个藏头露尾的墨家小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子,一个稚龄孩童,还有……”他目光似乎穿透岩壁,投向石楼方向,“你那个同样麻烦缠身、此刻恐怕自身难保的同伴。就凭你们,想撼动秦绝?凭什么?”
他的话语尖锐,甚至带着嘲弄,但苏晚晴听出了里面的试探——试探她的决心,她的底牌,她的“凭什么”。
“凭血仇不共戴天,凭公理尚未死绝,凭他秦绝多行不义,仇家遍布。”苏晚晴语气依旧平稳,但字字清晰,“更凭——我们站在暗处,而他在明处;他以为自己是猎人,殊不知罗网正在他脚下编织;他以为过往的血案早已尘埃落定,却不知每一滴血,都在滋养复仇的种子。”
她指了指沈陈氏:“沈家的血,是种子。”又看向墨影:“墨家的恨,是丝线。”最后,她目光回落自己身上:“而我,和我的同伴,或许是那执梭织网的人。我们确实弱小,但网可以慢慢织,线可以不断加。今日有沈家、墨家,明日或许就有李家、王家……秦绝掠夺越多,仇家就越多。当所有看似微不足道的仇恨和力量被汇聚起来,拧成一股绳时,未尝不能绊倒巨象。”
“更重要的是,”苏晚晴话锋一转,目光再次与老者对视,“前辈被困于此,与这些锁链为伴,想必也与秦绝,或者绝情谷的某些人,有段不愉快的过往吧?否则,墨影不会引我来此,前辈方才也不会出手惊退‘影刃’。我们或许力量微薄,但多一个盟友,多一线希望,总好过在这暗无天日的矿洞中,独自承受岁月的磨损和仇恨的啃噬,不是吗?”
这番话,既有现实分析,也有情感触动,更隐含了对老者处境和心结的推测与邀请。
枯瘦老者沉默了很久。石室内只有锁链偶尔摩擦岩壁的轻微声响,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似乎更密集了些的闷响。
终于,他长长地、仿佛从肺腑深处叹出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陈年的腐朽和疲惫。
“小丫头,口才不错,胆子更大。”他缓缓道,“你猜得没错。老夫墨沧,墨家上一代的三长老。困于此地……已二十三年七个月零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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