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枝桠朝着不同的方向伸展,各自结出了属于他们的、滋味不同的果实。
而在奶奶那盘暖烘烘的大炕上,在奶奶沉稳的爱与小姑青春的气息共同编织的网里,我安然地,度过了离开母亲怀抱后的,无比温暖的一段时光。
小姑会把她在学校里学的歌,轻轻哼唱给我听;会把一些少女的心事,对着懵懂的我喃喃低语。
我成了她那段等待岁月里,最忠实的、不会泄密的小小陪伴。
就这样,在两个村庄,两个家庭里,不同的喜悦在同时生长、绽放。
山那边,是得偿所愿的扬眉吐气;山这边,是添丁加口前的悉心准备与温情陪伴。
一九八一年七月,流火铄金,山脚的盛夏被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
母亲在经过一夜的煎熬后,据说是“立生”!
以至于妈妈想起来那晚都是噩梦的存在,之后就做了绝育手术。
拼尽所有终于为乔家诞下了孙子辈的第一个男孩。
这个男婴的降生,仿佛在乔家的院落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汹涌的狂澜。
他承载的,远不止一个家庭的喜悦,更是整个家族对未来的全部寄托与兴旺的象征。
爷爷兄弟二人,上面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
在那些被高粱酒烧灼的夜晚,爷爷总会红着眼眶,反复念叨着一句话:“我是命苦的人啊!三岁没了妈,十七岁没了爸……”
小时候家里最值钱的就是那头老黄牛,每每小日本打过来听到枪响,七岁的爷爷就会拉起他的老黄牛,拿着一点点干粮躲在山里。
这简短的描述中,是他童年的全部脚本。
我们乔家的根,扎得并不深。
小时候,我总爱蜷在爷爷膝头,听他讲那些“从前”的故事。
故事的开端,就我们的太爷爷——一个在懵懂年纪,被他的父亲用一根扁担,一头挑着全部家当,一头挑着年幼的他,跟随着“走西口”的人流,从山西的黄土坡,一步步蹒跚到这“敕勒川,阴山下”。
传说中,太爷爷的父亲看到这里土地肥沃,油黑发亮,便再也走不动了,卸下担子,就此扎根。
他们成了这片土地上的外来户,人口简单,像无根的浮萍,在漫长的岁月里,几乎没有多少亲戚可以走动。
生存的唯一方式,便是将一身力气卖给地主家,换取微薄的口粮,艰难地度日。
太爷爷那辈是单传,像一条纤细而坚韧的线,勉强维系着香火。
后来,我的太奶奶过世,太爷爷续娶了后太奶奶——那自然是我从未谋面的祖辈。
这位后太奶奶的到来,为乔家带来了新的分支,她生下了我的二爷爷。
于是,到了父亲这一代,血脉才稍稍丰盈起来。
爸爸是长子,下面有二叔、三叔,都还未成家;二爷爷那边,则有更年幼的四叔、还有比我大三岁的五叔。
因此,我弟弟的降生,便具有了划时代的意义。
他是乔家在新中国成立后,第三代里第一个男丁。
他的哭声,在爷爷听来,仿佛是那根漂泊了近百年的扁担终于找到了坚实的落脚点,是那棵在风雨中飘摇的独苗,终于生发出了强健的新枝。
喜欢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请大家收藏:(m.38xs.com)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