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此言差矣。”清亮的女声自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沈清辞一袭月白襦裙,外罩青色半臂,步履从容地走进来。她先向赵典史微微颔首,算是见礼,随即对苏婉道:“苏姐姐,可是咱们后院的‘药圃册’和里正开具的‘山地赁契’未曾取来?”
苏婉会意:“正是,已经让伙计去取了。”
沈清辞这才转向赵典史,笑意温婉,眼神却清冽如泉:“赵大人关心百姓饮食安危,清辞感佩。不过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我沈记所用自产药材,皆在县衙户房备案的山地种植,赁契合法,每年亦缴纳相应山地税。至于药材真伪、优劣——”她忽然走向柜台,从展示的货架上取下一个敞口的瓷罐,里面是切片炮制好的黄芪。
“大人请看,这黄芪切片,断面黄白,有菊花心,气味甘甜,是为上品。若是以次充好,多用栽培年限不足或产地不佳者,断面颜色发白,菊花心不明显,气味也淡。”她将瓷罐递近些,“大人可亲自验看,亦可请城中任何一位大夫来辨。若有一片不符,我沈清辞今日便自摘招牌,听凭大人处置。”
赵典史被她一番话说得噎住。他哪里真懂药材?不过是受人之托,来找个由头刁难罢了。此刻众目睽睽,这女子言之凿凿,气度从容,倒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正在这时,伙计取来了厚厚的药圃记录册和盖有县衙大印的山地赁契。沈清辞双手奉上:“请大人过目。册中详细记录了每种药材的播种、施肥、采收时间与产量,与店中消耗可一一对应。”
赵典史硬着头皮翻了翻,只见册子上字迹工整,条目清晰,甚至还有简单图谱,挑不出错处。他身后一个年轻些的差役小声嘀咕:“头儿,这弄得比咱户房的田亩册还清楚……”
“多嘴!”赵典史低斥一声,脸色有些难看。正想再找别的茬,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走进来,为首一人朗声道:“沈姑娘,昨日在你这买的‘清心明目饮’料包,家师用了,说夜里读书目涩之症大减,特命我等再来买上一些,顺便问问,可否为书院常年供应?”
另一人也道:“正是!比那药铺里苦哈哈的汤药好入口多了!”
这几人一看便是县学里有头脸的学子,赵典史哪里敢得罪?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挤出一丝干笑:“看来……看来沈记果然是诚信经营。既如此,今日便先查到这儿。不过——”他站起身,压低声音,带着威胁,“生意做得大,更要谨言慎行,这县城里的规矩,沈姑娘还需慢慢领会。”
“多谢大人提点。”沈清辞微笑送客,“清辞初来乍到,日后还要仰仗各位大人照拂。春桃,包几份新制的‘甘草陈皮梅子’,给几位差爷路上解渴润喉。”
礼数周全,却又不卑不亢。
赵典史一行人拿着那包得精致的梅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终还是灰溜溜地离开了。
人一走,苏婉立刻关上大门,长舒一口气:“可算是走了!这姓赵的,分明是收了周记和福满楼的好处,来找晦气!”
“意料之中。”沈清辞走到窗边,看着那几人消失在街角,目光幽深,“今日是查账,明日可能就是查税,后日或许是说我们聚众扰民。这种小麻烦,不会断。”
“那怎么办?难道日日应付他们?”苏婉蹙眉。
“自然不能被动挨打。”沈清辞转身,眼中闪过锐光,“苏姐姐,你可知县令大人最重什么?”
“这……自然是官声政绩?”
“不错。”沈清辞走到书案前,提笔蘸墨,“赵典史不过是个小吏,他能来刁难,无非是觉得我们无根无基,打点不到上层。那我们便让他知道,沈记不仅能纳税,还能为县令大人的‘政绩’添砖加瓦。”
她笔下如飞,很快写就一份文书。
苏婉凑近一看,标题赫然是:“呈请于县学设立‘药膳养生斋’并资助寒门学子计划书”。
“你这是……”
“县学是县令亲自抓的脸面。我们免费提供药膳料包给学子,特别是那些家境贫寒的,帮助他们调理身体,更好地读书科举。同时,每季在县学办一次‘养生讲坛’,由我或请来的大夫讲授简单医药常识。所需费用,沈记一力承担。”沈清辞放下笔,吹干墨迹,“你说,县令大人是会喜欢总给他找麻烦的周记,还是喜欢既能帮他安抚学子、又能替他博取爱民名声的沈记?”
苏婉眼睛一亮:“妙啊!这是阳谋!只要县令点了头,下面那些小鬼,谁还敢轻易动我们?”
“不止如此。”沈清辞从袖中取出茶叶铺得到的那张纸条,递给苏婉,“周记想断我们货源,抬高市价。那我们便绕过他们。”
“如何绕?”
“其一,我们自家山地的产出会越来越多;其二,”沈清辞微微一笑,“我已让刘婶子在村里联络了几户老实人家,教他们种植紫苏、薄荷等易活的药食两用之物,按品质定价收购。这不仅能稳定货源,还能让村里人多条活路。消息传开,其他村的农户也会心动。到时候,不是周记断我们的货,而是我们有了更多选择,周记囤积的那些药材,看他们卖给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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