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刻意放出的“古方”风声,如同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石子,很快便漾开了隐秘的涟漪。
就在放出消息的第三日深夜,药香阁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犬吠和沉闷的击打声骤然打破。守在外院的粗使太监高声呼喝,紧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与短促的痛呼。
沈清辞本就睡得不沉,闻声立刻披衣起身。春桃已点亮烛火,紧张地护在她身前。很快,药香阁管事太监王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压不住的兴奋与后怕:“沈司药,贼人抓着了!竟敢夜闯官舍,盗取文书!”
沈清辞定了定神,打开房门。只见院中火把通明,两个被反剪双臂、堵住嘴巴的太监被按在地上,身上穿着最低等的杂役灰衣,脸上沾着泥灰,看不清面目。其中一个手里还紧紧攥着几页纸——正是沈清辞白日里“随意”摊在书案上的、那几份做了标记的“前朝秘方”抄录稿。
“怎么回事?”沈清辞声音平稳。
王公公躬身道:“回司药,今夜是老奴值夜,听得内院似有异响,便带人巡查。刚走到您书房窗外,就见这两个狗东西鬼鬼祟祟翻窗出来!若非司药早有吩咐让咱们夜里警醒些,险些就被他们得手了!”
沈清辞点点头,目光落在那两份“秘方”上:“有劳王公公。将人押到前院看管起来,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更不得走漏消息。这两个贼人……”她走近两步,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看两人,尤其是他们的手和鞋底,“先搜身,看看有无可疑之物。再查查他们的腰牌,是哪个宫坊的。”
“是!”王公公一挥手,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立刻将挣扎的贼人拖了下去。
沈清辞转身回房,春桃关上房门,心有余悸:“东家,真让您料中了!他们果然来偷方子!是李掌膳指使的吗?”
“未必是李掌膳本人。”沈清辞走到书案前,看着被翻动过的痕迹,“但一定与她身边那个翠儿脱不了干系。只是……”她蹙起眉头,“用这种直接盗窃的蠢办法,不像后宫那些浸淫多年的老人手笔,倒像是……急于求成,或者,根本就是被推出来探路的卒子。”
翌日一早,没等沈清辞去审那两个贼人,周尚食竟亲自来到了药香阁,脸色很不好看。
“沈司药,”她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昨夜你这里抓了两个贼人?”
“是。”沈清辞请她上座,“正要向尚食大人禀报。此二人夜闯官舍,意图盗窃药膳方稿,已被拿下,正在审问。”
“不必审了!”周尚食打断她,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拍在桌上,“这是内务府的销籍文书。这两人原是浣衣局的粗使太监,三日前因手脚不净被责罚,心怀怨恨,才做出这等胆大包天之事。内务府已查明,与各宫主子无关,纯属这两人私下报复,惊扰了沈司药。人,我现在就带走,按宫规严惩,以儆效尤。”
销籍文书?浣衣局?三日前?
沈清辞心中冷笑。准备得倒挺齐全,连“动机”和“背景”都编好了。这摆明了是要弃车保帅,掐断线索。
“尚食大人明鉴,”沈清辞拿起那份文书,扫了一眼,果然印章齐全,日期也对得上,“只是,这两人盗窃的,是下官正在研究的几份前朝药膳古方。这些方子关系重大,下官怀疑他们背后有人指使,意图窃取秘方,图谋不轨。是否……再仔细审一审?或许能揪出更大的隐患。”
“沈司药!”周尚食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内务府既已查实,便是定论!后宫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岂容你随意猜度,扩大事端?莫非沈司药刚上任,便想搅得尚食局乃至后宫不得安宁吗?太后娘娘凤体尚未痊愈,需要静养!”
一顶“搅乱后宫、惊扰太后”的大帽子扣下来,分量不轻。
沈清辞沉默片刻,知道今日人是带不走了。周尚食亲自来要人,又搬出内务府和太后,便是打定主意要捂盖子。
“尚食大人教训的是。”她放下文书,神色恢复恭谨,“是下官思虑不周,只想着追查到底,却忘了大局。既然内务府已有定论,那便按规矩办吧。”
周尚食见她服软,脸色稍缓,语气也放平了些:“沈司药年轻,一心为公,本官明白。只是宫里规矩多,许多事……难得糊涂。你专心为太后调理凤体,便是大功一件。其他的,自有该管的人去管。”说罢,起身带着人,将那两个垂头丧气的“贼人”押走了。
人一走,春桃气得眼圈都红了:“就这么让他们把人带走了?那方子的事,还有翠儿,肯定跟李掌膳有关!”
“急什么。”沈清辞走回书案,从一摞书下抽出另外几张纸——那才是她根据模糊旧档,真正复原推敲出的几张古方核心配伍,昨夜根本未曾放在明处。“他们偷走的,不过是我故意写错的几味药和几个无关紧要的批注。真的东西,在这里。”
春桃一愣:“东家您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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