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停了,但西湖边上的那股血腥味儿和泥腥味儿,怎么冲都冲不掉。
顾铮坐在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里,没坐主位,而是坐在一张行军马扎上。
他面前摆着一张楠木条案,上头不是军报,也不是账册,而是一壶正在炉火上咕嘟咕嘟冒泡的劣酒。
帐帘一挑,带着股深秋的寒风。
走进来个人。
三十出头,青袍宽袖,腰杆笔直,不像个江南的软脚文官,倒像把藏在鞘里的古剑。
眉眼间透着股常年在大漠边关吹出来的风霜气。
这人进门,没跪,没拜。
只是拱了拱手,眼神像鹰隼一样在顾铮脸上刮了一下。
“兵部职方司主事,谭纶,见过国师。”
声音不响,硬邦邦的。
顾铮没抬头,只用筷子头点了点他对面的马扎:“坐。
酒是浑的,没兑水,也没兑血。”
谭纶也没客气,撩起袍角坐下,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封了火漆的信,往条案上一拍。
“张叔大(张居正)让我带来的。”
顾铮把筷子放下,拿起信。
信不厚,但他也没拆。
“不用看,我也知道里面写着什么。”
顾铮把信在手指间转了一圈,丢进旁边的火盆里。
火苗窜起,是蓝色的,“左不过是劝我‘收着点’。
说什么‘过刚易折’,‘王道治国’,再或者是‘徐阶还在,别把文官逼急了’这类的屁话。”
谭纶眼皮一跳。
这封信的内容,连他都不知道,但这道士说得竟是一字不差。
“国师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如此行险?”
谭纶身子前倾,读书人的犟劲儿上来了,“您在西湖边上搞的那一出,民心是有了,可您把整个江南的脸都打了。
大明这艘船,破归破,但还得靠这些人补。
您这是把补船的钉子全给拔了。”
“补船?”
顾铮嗤笑一声,给自己倒了碗酒,“这船不是漏了,是烂到底儿了。
谭大人,我不跟你掉书袋。
我这人只认死理——重症下猛药,乱世用重典。”
“我顾铮不杀人,这东南的几百万百姓就得被这帮‘钉子’给扎死。”
“你说这叫霸道?”
顾铮把酒碗往谭纶面前一推,“我这叫清道。”
谭纶没接酒。
他死死盯着顾铮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刚才那股硬气软了三分,倒是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叔大说得对,您是个说不通的人。”
谭纶从怀里摸出第二份文书,这次动作郑重了许多,“私交归私交,公事归公事。
谭某此次离京,名为传信,实为兵部调令。”
“哦?”
“如今北边鞑靼犯边,蓟州防务空虚。”
谭纶看着顾铮,语气加重,“我看过定海一战的战报,打得漂亮。
尤其是那位戚继光将军。”
顾铮的动作停住了。
他眯起眼,眼神玩味:“你想要老戚?”
“不是我想要,是大明需要。”
谭纶声音朗朗,“戚将军有大将之材,屈居在这东南一隅,当您的……护院教头,是暴殄天物。
谭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举荐戚将军北上练兵,那是封侯拜相的大道!”
图穷匕见。
这是要挖顾铮的墙角,还是要挖这最硬的一块砖。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帐篷外的雨声滴答滴答,听得人心烦。
“系统。”顾铮在脑子里默念。
“给我调一份这姓谭的档案。我看他几斤几两。”
【叮!生物扫描已完成。】
【姓名:谭纶】
【称号:大明最强“文官武将”。】
【特质:知兵善战,性格耿直。
历史评价:与戚继光、俞大猷并称。戚继光真正的伯乐和后台。】
【弱点:爱才如命,也是个渴望建功立业的狂人。】
【备注:此人来意不纯,但他不是为了害你,是真心觉得戚继光跟着你没前途。】
“原来是老熟人。”
顾铮乐了。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确实是谭纶把戚继光捧上去的。
但现在?这剧本可是老子写的。
“谭大人。”
顾铮忽然笑了,笑得有点邪性,“你觉得,跟着我没前途?
觉得我是个野路子?”
谭纶皱眉:“谭某未曾如此……”
“别装。”
顾铮站起身,绕过条案,走到谭纶面前,“你说蓟州重要?
那是给皇帝守大门的。
我说东南重要!这是给百姓守钱袋子的!”
“没有东南的银子,你拿什么养蓟州的兵?靠喝西北风吗?!”
“至于戚继光……”
顾铮猛地转身,冲着帐外一声暴喝:
“戚继光!死哪去了?!滚进来!”
哗啦一声,门帘再次被掀开。
戚继光顶着一身铁甲,满头大汗地冲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烧鸡,显然是正蹲在角落里吃独食:
“咋了真人?谁打进来了?”
谭纶一看这场面,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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