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的雨下得急,打在琉璃瓦上噼里啪啦作响,像是无数个讨债的冤魂在敲门。
万寿宫内,长明灯的灯芯炸了个火花,将盘旋在大殿柱子上的金龙照得忽明忽暗。
檀香的味道重得呛鼻子,这是嘉靖皇帝朱厚熜的老习惯,似乎这烟雾能把那些扰人的国事都挡在外面。
“你说,老鼠?”
朱厚熜没坐龙椅,而是盘腿坐在那个明黄色的蒲团上,手里敲着个用来念经的小玉磬。
清脆的“丁零”声在大殿里回荡。
顾铮没跪。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衣摆上还沾着进门时没掸干净的雨水,在这满地锦绣的皇家道场里显得格格不入。
而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严世蕃胖大的身躯跪在地上,把那件大红官袍撑得像个要裂开的番茄。
陈洪缩在角落里,手里紧紧捏着佛尘,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白脸上现在全是冷汗。
“对,老鼠。”
顾铮没看地上的严世蕃,目光越过缭绕的烟雾,直视着这位把自己修成了半个神经病的皇帝,“陛下,有个大户人家,仓库里的米年年少,年年亏。
管家说是猫不行,要把猫杀了。”
“可实际上呢?猫刚捉了一只耗子,管家就急了,说这猫惊扰了家宅安宁。”
顾铮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陛下,您说是这猫有问题,还是管家自己就是个硕鼠?”
“放肆!!”
一声暴喝打断了这微妙的寂静。
严世蕃猛地直起腰,眼里红血丝密布,像是只要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忍不了了。
这几天在京城,他严家的脸面被这道士扔在地上踩了又踩。
这会儿若是再让他在御前把这通比喻说完,明天他老爹就得被摘了乌纱帽!
“陛下!”
严世蕃冲着嘉靖咚咚磕头,“顾铮此獠,妖言惑众!
北疆战事紧迫,他不去退敌,反而在御前编造童谣侮辱当朝首辅!
此乃大不敬!是乱国之象啊!”
“臣查明,此人根本不是什么真人,乃是白莲教余孽!”
严世蕃猛地抬头,手指向顾铮,粗短的手指都在颤抖,“他在江南收买人心,如今进了京,又不敬皇权。
陛下,您看他这双眼,是狼顾之相!他这是要来刺王杀驾啊!”
话音未落,陈洪像是早就排练好了一样,尖叫一声:“护驾!快来人护驾!”
这声音就是个信号。
“哗啦——!”
万寿宫沉重的楠木大门被人猛地推开,狂风裹着雨水倒灌进来,将满殿的烛火吹得疯狂摇曳。
紧接着,足足三十个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侍卫冲了进来。
他们不是普通的御林军。
顾铮眼神一凝。
这帮人身上的煞气太重,眼珠子也是死灰色的,不像活人。
他们没喊什么“捉拿刺客”,进来后直接把刀尖对准了顾铮,甚至隐隐把嘉靖的蒲团也围在了杀气范围之内。
严府死士!
严世蕃这是疯了,借着“清君侧”的名头,要是顾铮反抗,他就敢在这万寿宫里见血!
反正到时候把尸体一拖,说是顾铮行刺被诛,皇帝吓坏了也不敢说什么。
“严世蕃!你干什么!!”
朱厚熜吓得手里玉磬都掉了,猛地从蒲团上站起来。
常年求仙问道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凡人的惊恐,“朕没让拿人!退下!都退下!”
没动。
三十个死士像是没听见皇帝的话,只是一步步逼近顾铮。
钢刀划过地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严世蕃从地上爬起来,独眼里满是癫狂:“陛下受惊了!
臣这是为了大明社稷!
此妖道手段诡异,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退鞑虏!”
“给我杀!”严世蕃嘶吼道,“剁成肉泥!!”
三十把刀,带着腥风,同一时间举起。
寒光像是要把这大殿里的光都给吞了。
陈洪捂着眼睛躲在柱子后面,已经在脑补一地碎肉的场面。
完了,这回顾铮就是真的神仙下凡,也挡不住这么多把刀子剁肉馅吧?
“呼……”
风声似乎停了一瞬。
面对这必死的杀局,顾铮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只是叹了口气,像是在看一群不懂事的孩子在胡闹。
“吵死了。”
顾铮向前迈了半步。
这半步落下,大殿里的烛火突然停止了晃动。
他看着那些近在咫尺的刀锋,看着严世蕃那张扭曲变形的胖脸,嘴唇微张,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声音极轻,没用狮子吼,也没什么回音。
但这字吐出来的瞬间,这万寿宫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凝固。
“跪下。”
……
轰!!
这世间有什么东西能违抗天地法则吗?
在【言出法随(初级)】的词条被海量信仰值瞬间点亮成金色的那一刻,这就是神仙的敕令。
三十个已经冲到顾铮面前、刀子都要落下来的死士,眼里的杀气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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