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堆在户部库房里,就像是一堆等着生锈的烂铁。
顾铮没让这些钱生锈。
“哗啦——”
一张足有一丈长的黄皮大纸,被顾铮一把甩在了金銮殿的正中央。
纸太厚,落地的时候砸出一声闷响,把前排几个正在打瞌睡的翰林院老学究吓得胡子一翘。
“各位大人,眼熟吗?”
顾铮手里拎着一根也不知道从哪根龙骨上掰下来的细长骨棒,当成了教鞭,在那张大纸上点了点。
纸上没写诗词歌赋,画的是个塔。
塔底宽,塔尖窄。
每一层都标着密密麻麻的字儿:
【修桥铺路一百点】、【断案无冤五十点】、【为民请命三十点】……
“这……”
户部尚书盯着那个塔尖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塔尖上画着的,不是银子,是一颗紫气缭绕、仿佛还能看见里头有婴儿拳头大小丹影的“丸子”。
旁边用朱砂笔写着三个大字:【龙髓大补丸】。
备注更气人:
【限量供应,可让人连续七日精力如龙,甚至有一丝机会……倒因为果,延年益寿。】
大殿里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咽唾沫声。
嘉靖帝坐在龙椅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画出来的丸子,手指头在扶手上抠得咔咔响。
他这辈子最好这一口,虽然顾铮私下给了他几颗,但这玩意儿谁嫌多啊?
“国师,这是?”
徐阶往前跨了一步。
这位内阁次辅,留着把漂亮的长须,一双眼睛里全是警惕。
严嵩刚倒,徐阶本来以为能正本清源,恢复祖制。
结果倒好,这顾铮不讲武德,直接把朝廷变成了商铺。
“徐阁老,咱们都是明白人。”
顾铮笑眯眯地用骨棒敲了敲手心,“昨儿个在午门,银子是收上来了。
可要是过了这阵风,底下人还是那个穷酸样,您信不信,不出三年,还得出一窝新的严党?”
“所以,贫道琢磨了个法子。”
顾铮指着那张图,“咱们给官老爷们,涨工资。”
“哗——”
底下嗡嗡一片。
这可是大好事啊!
“但不是涨银子。”
顾铮话锋一转,咧嘴露出白牙,“咱们发‘功德点’。
凡是我大明官员,不论品级,只论干活。
谁要是把沟渠修通了,给点!
谁要是把积压的冤案平了,给点!
谁要是像海瑞海大人那样,能把地皮刮出花来只为给国库增收,给大点!”
顾铮把手里的骨棒往“龙髓大补丸”上一戳。
“这点数攒够了,就能来贫道这儿,换银子、换美玉、换只有大内才有的贡品……
甚至是这能让人金枪不倒、再活五百年的‘神丹’!”
“胡闹!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徐阶气得胡子乱颤,指着顾铮的手指都在抖,“朝廷用人,讲的是德行!是圣人教化!
如今你将国之重器明码标价,这不是把士大夫当成了那逐利的商贾?
如此一来,天下官员为了那点数,必定争功诿过,这……
这成何体统!圣人教诲何在?”
徐阶这一嗓子,倒是喊出了不少清流的心声。
他们虽然馋那丹药,但这面子上挂不住啊。
这要是一点头,以后读圣贤书的,不都成了给道士打工的长工了?
“徐阁老。”
顾铮脸上的笑意突然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几步走到徐阶面前,个头比徐阶高出半个脑袋,压迫感像山一样撞过来。
“圣人教诲,能当饭吃吗?”
“圣人说‘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因为圣人家里有几百亩地!
底下那些七品县令,一年俸禄四十五两,连给自己老娘买口棺材都不够!
你不让他们逐利,他们就去吃百姓的肉!”
“徐阁老觉得发点数俗气?”
顾铮冷笑,“那要不咱们换个法子。
贫道现在就开天眼,把昨儿个那些没交银子的漏网之鱼再筛一遍。
看看满嘴仁义道德的大人们,床底下的箱子里,是不是也都藏着不可告人的‘雅物’?”
徐阶哑火了。
他敢赌吗?他不敢。
他自己虽然屁股算干净的,但他门生故吏那么多,谁敢说经得起这活阎王的“雷法审计”?
“至于争功?”
顾铮转身看向嘉靖帝,“陛下,要是官员们都为了这‘神丹’争着去修河堤,争着去抓盗匪,哪怕是为了这点数去给老百姓挑水。
您觉得,这江山是会乱,还是会稳?”
嘉靖帝这会儿脑子里哪还有什么祖制,他只看见了无穷无尽的免费劳动力,和自己手里握着的发放大权。
“妙!”
嘉靖帝一拍大腿,“真人此计,甚合天道!
大道无形,有功则赏,这就是天理!
户部?
不,就由真人的功德司和……和黄大伴来管!”
一锤定音。
这一天,注定要载入大明史册。
一套由道士拍脑袋决定、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考成法”,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颁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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