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艳给的那本笔记,像一块沉重的青砖,被我带回了出租屋。封面是硬牛皮纸,没有任何字样,边缘磨损得厉害,透着一股岁月的沧桑感。
我们四个像朝圣般围坐在桌前,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
纸张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是毛笔小楷,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和力量。这应该就是葛艳的爷爷,“铁辫子”的亲笔。
开篇并非什么高深的秘诀,而是一段近乎训诫的文字:
“入此行,先明三理。一曰鬼理,墓中异象,多为自然造化或人心作祟,惧则心乱,心乱则亡;二曰人理,墓外之敌,远凶于墓内之险,防人甚于防鬼;三曰物理,机关消息,土木水火,皆循其道,通其理,方可破之。三理不明,趁早归家。”
仅仅是这开篇三段话,就让我们心头一震。尤其是李义明,他反复咀嚼着“物理”二字,眼神发亮,仿佛找到了知音。这和我们之前想象的、充满怪力乱神的盗墓完全不同,它更强调理性、知识和对人性的洞察。
再往后翻,内容开始变得具体而庞杂。
有专门讲解如何“望气寻龙”,通过山形水势、草木荣枯、甚至地表温度和湿度差异来推断地下是否存在墓穴,以及墓穴可能的大小和年代。旁边还有细密的批注,是葛艳的字迹,用钢笔补充了一些现代地质学的观点,将古老的经验与科学知识相互印证。
“春秋战国土厚墓深,多积石积炭;汉墓高崇,砖室宏大,多黄肠题凑;唐墓气象万千,壁画精美,但墓道曲折;宋墓简约,多仿木结构;明清墓室规整,但机关消息渐趋精巧……”
笔记对不同朝代墓葬的特点总结得极为精炼,配有简单却传神的示意图。李义明看得如痴如醉,连连感叹:“这比教科书还管用!”
于胖子则对其中关于“探洞定位”和“打盗洞”的章节更感兴趣。笔记里详细描述了各种探铲(洛阳铲)的打造、使用手法,如何通过带出的泥土判断地下情况(五花土、青膏泥、白膏泥等),以及如何选择盗洞位置、角度,如何支撑防止塌方等等。里面还画了许多奇特的工具图样,有些我们见都没见过。
“遇流沙,需以极快速度打入木板隔绝,慢则埋骨;遇积石,需寻缝隙,不可强攻;遇水银池,需以上风口艾草烟驱散毒气,掩住口鼻……”
这些关于墓中常见凶险机关的记载和应对之法,看得我们脊背发凉。大龙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但看着那些画着的陷阱图,也忍不住咂舌:“我的娘咧,这里面这么凶险?”
笔记的后半部分,还记录了一些“铁辫子”早年经历过的奇闻异事,以及他与南北各派势力打交道的心得体会,字里行间充满了江湖的险恶和人生的无奈。
我们如饥似渴地阅读着,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这本笔记不仅仅是一本盗墓指南,更是一位老派盗墓贼一生的经验和智慧的结晶。它剥去了这个行当神秘诡异的外衣,露出了其下严谨、危险甚至有些枯燥的真实内核。
“这……这才是真正的盗墓啊……”于胖子喃喃道,之前的兴奋和莽撞被一种肃穆和敬畏所取代,“咱们之前,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李义明重重地点点头:“有了这个,我们至少能少走很多弯路,也能……多几分活下来的机会。”
我合上笔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透过这些冰冷的文字和图示,我仿佛能看到一个梳着长辫、眼神锐利、身手矫健的老人,在无数个黑夜中,与山川大地、与冰冷墓穴、与叵测人心搏斗的身影。而葛艳,就是在这样的熏陶下长大的。
她对我们的训练,显然是基于这本笔记的核心思想。
第二天开始,葛艳对我们的“特训”就开始了。她并没有直接带我们下墓,而是把我们带到了沈阳郊区各种不同的地貌环境里。
“看这片土,”她抓起一把,在指尖捻开,“颜色分层,质地松散,里面有细小的料礓石和贝壳碎片,这是典型的‘五花土’,是人工回填的标志,下面很可能有东西。”
“感受这里的风,”她站在一个山坳口,“气流在这里有微弱的回旋,说明地下可能有空腔。”
她教我们使用罗盘,不仅仅是看方向,更要结合地势,理解“分金定穴”背后蕴含的地理原理。她甚至弄来了几种不同年代的青砖、瓦当碎片,让我们用手去感受质地、重量,用眼睛去分辨纹路、颜色,牢牢记住不同时代的特征。
训练是艰苦而枯燥的。于胖子叫苦不迭,大龙也累得够呛,李义明则学得最为认真,不时提出各种问题。而我,在努力吸收这些知识的同时,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葛艳的身影。
她在教授这些时,神情专注而冷静,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不再是巷战中那个凌厉的女子,更像一个严谨的导师。但我知道,那份凌厉和果决,依然深藏在她的骨子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不再是那个只靠一股蛮力和运气乱撞的菜鸟团队。虽然离“铁辫子”笔记里描述的那种境界还差得远,但至少,我们开始真正理解“盗墓”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沉重含义。
我们知道,葛艳在为我们第一次真正的行动做准备。而这次行动的目标,似乎与她爷爷“铁辫子”未竟的某个心愿有关。真正的考验,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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