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小院,院如其名,是一处极幽静的所在。
几丛翠竹掩映着白墙黑瓦,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蜿蜒其中。
平日里,这里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是白鹿书院中最适合静心读书的雅地。
然而今日,这份清幽被彻底打破了。
“哐当——!”
一声巨响,原本虚掩的院门被一名豪奴粗暴地一脚踹开。
魏子轩捂着鼻子,在慕容飞的引路下,像是一个来视察自家猪圈的土皇帝,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站在院子中央,那一双倒三角的吊梢眼挑剔地四处打量了一番。
“嗯,这竹子长得还算凑合,勉强有点绿意。”魏子轩用手帕扇了扇风,语气依旧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嫌弃,“但这地上的石子太硌脚了,还有这墙,斑驳不堪,一看就是年久失修。这种地方,也就比刚才那猪圈强上那么一点点。”
慕容飞连忙在一旁赔笑:“那是自然!这书院怎么能跟魏兄家里的‘听雨轩’相比?不过在这穷乡僻壤,这已经是最好的地界了。只要魏兄住进来,那是蓬荜生辉,这破院子也就有了贵气。”
魏子轩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院中摆放的一张竹桌上。
因为今日雪后初晴,阳光难得,赵晏临走前,特意让留守的牛大力把这几日整理好的《农桑图解》初稿,以及几本珍贵的古籍拿出来,摊在竹桌上晾晒,去去霉气。
那些手稿,每一页都凝聚着赵晏的心血,以及十几名寒门学子日夜校对的汗水。
“那是什么破烂?”魏子轩指着那些书稿,眉头紧锁,“乱七八糟地堆在那儿,看着就心烦。”
慕容飞眼珠一转,立刻煽风点火:“魏兄,那定是赵晏那个商贾之徒弄的账本!您想啊,他那种人,满脑子都是铜臭,怎么可能读圣贤书?这一院子的俗物,那是污了魏兄的眼啊!”
“账本?”
魏子轩一听这两个字,就像是踩到了狗屎一样,脸上的厌恶之色更浓了,“难怪我闻到一股子馊味!真是晦气!来人啊!”
“少爷!”几个身强力壮的豪奴立刻上前听令。
“把这些破烂玩意儿,统统给我扔出去!”魏子轩一挥衣袖,仿佛在驱赶苍蝇,“还有屋里那些被褥、衣服,只要是那个姓赵的用过的东西,全都给我扔了!一件不留!”
“是!”
豪奴们得令,立刻像一群恶狼一样,冲向了那张竹桌和紧闭的房门。
“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从院门口传来。
牛大力带着几个寒门学子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他们刚才一路小跑过来,原本是想报信,没想正好撞见这帮人在破坏赵师兄的东西。
看到一名豪奴正抓起桌上的古籍往地上扔,牛大力目眦欲裂,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那豪奴的手腕。
“这是赵师兄借来的孤本!你们不能动!”牛大力是个铁匠的儿子,虽然没练过武,但手劲极大,那豪奴竟然一时挣脱不开。
“哟呵?哪来的野狗,敢对本少爷的人动手?”
魏子轩转过身,看着一身粗布棉袄、满脸怒容的牛大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给我打!往死里打!出了事本少爷担着!”
那豪奴被牛大力抓得手疼,也是恼羞成怒,另一只手猛地一拳挥出,重重地砸在了牛大力的脸上。
“砰!”
牛大力被打得一个踉跄,嘴角瞬间溢出了鲜血,但他死死抓着那本书不放,大声喊道:“保护书稿!快保护赵师兄的书稿!”
身后的几个寒门学子见状,也红了眼,纷纷冲上来想要抢救那些书稿。
然而,他们毕竟只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哪里是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专门负责欺男霸女的豪奴的对手?
“滚开!穷鬼!”
一名豪奴抬起脚,狠狠地踹在一个瘦弱学子的肚子上,将他踹翻在地。
紧接着,这群恶奴如入无人之境,开始疯狂地清扫“垃圾”。
“哗啦——”
竹桌被掀翻。
那一叠叠精心整理的手稿,那几本珍贵的古籍,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散落得满地都是。
此时地上的积雪虽化,但泥水未干。
洁白的宣纸落入黑褐色的泥泞中,瞬间被浸透、染脏。
“不——!!”
牛大力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
那是大家熬了几个通宵才整理出来的啊!那是赵师兄为了让百姓多收三五斗粮食而写的心血啊!
他发了疯一样扑过去,想要把地上的书稿捡起来。
“啪!”
一只穿着粉底朝靴的脚,重重地踩在了一张书稿上。
魏子轩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牛大力,脚尖还在那张写满了蝇头小楷的宣纸上碾了碾,直到那张纸变得稀烂,看不出原本的字迹。
“啧啧啧,这纸粗得跟草纸一样,用来擦屁股我都嫌硬。”魏子轩轻蔑地冷笑道,“就这种破烂,也值得你们像护命根子一样护着?真是下贱胚子,没见过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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