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商贾的儿子,血液里流淌的就是铜臭,他根本就不配站在这讲经堂里,更不配与我等清流子弟同窗共读!”
轰——!
这番话,如同一颗炸雷,在讲经堂内炸响。
这已经不仅仅是在攻击赵晏了,这是在进行赤裸裸的人身攻击和阶级羞辱!
“血统论”虽然在民间有市场,但在白鹿书院这种讲究“有教无类”的地方被如此露骨地提出来,还是第一次。
讲经堂内,许多出身寒门的学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们虽然不是商贾之子,但也多是农户、工匠出身。魏子轩这句“龙生龙,凤生凤”,等于是否定了他们所有通过努力改变命运的可能。
“魏兄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就在众人震惊之时,慕容飞猛地拍案而起,大声叫好。
他一脸崇拜地看着魏子轩,然后转头看向赵晏,阴阳怪气地说道:“赵案首,魏兄这番金玉良言,可是如黄钟大吕啊!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了?”
慕容飞指着赵晏,脸上挂着得意的狞笑:“你家那个青云坊,现在可是日进斗金啊。你身为案首,带头经商,带头坏了书院的风气。刚才魏兄说的‘商贾之子不配入仕’,说的可不就是你吗?”
“对啊,赵晏,你倒是说句话啊!”
几个平日里依附于慕容家的世家子弟也跟着起哄。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窗边的那个少年身上。
有担忧的,有愤怒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冷眼旁观的。
顾夫子站在讲台上,看着这一幕,并没有立刻出声阻止。他也想看看,这位最近名声大噪、被山长赞誉有加的“神童”,面对这种直击根本的“道统”质问,究竟会如何应对。
如果是之前的辩论,争的是“技艺”与“君子”的关系。
那么今天,魏子轩直接把高度拔高到了“义利之辨”和“出身血统”的层面。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陷阱。如果赵晏承认经商是为了利,那就坐实了“小人”;如果赵晏否认,那就是虚伪。
窗边。
赵晏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他今日穿了一件洗得一尘不染的月白色儒衫,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近乎神圣的静谧感。
面对魏子轩的咆哮和慕容飞的挑衅,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缓缓站起身。
动作不急不缓,衣袂飘飘,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与刚才魏子轩那种歇斯底里、张牙舞爪的姿态相比,高下立判。
“顾夫子。”
赵晏先是对着讲台上的老夫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顾夫子微微颔首:“赵晏,你可有话说?”
“学生有惑,想请教魏师兄。”赵晏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站在过道中央、一脸傲慢的魏子轩。
魏子轩昂着头,冷哼道:“有何好请教的?事实俱在,你若是想狡辩,本少爷劝你省省口舌!”
赵晏微微一笑,并不理会他的恶语相向,而是缓步从座位上走出,来到了讲台前,与魏子轩对峙。
一个锦衣华服,满身熏香,却神色狰狞,透着一股子外强中干的虚浮。
一个布衣素袍,神清气爽,目光如炬,宛如出鞘的利剑。
“魏师兄方才引用圣人言:‘君子固穷’。意思是君子应当安贫乐道,以贫穷为荣,视富贵如浮云,可对?”赵晏温声问道。
“自然!”魏子轩傲然道,“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这才是读书人的楷模!哪像你,满脑子都是怎么赚钱,俗不可耐!”
“好一个颜回,好一个安贫乐道。”
赵晏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既然魏师兄如此推崇‘固穷’,如此鄙视‘富贵’,那师弟倒要问问了——”
赵晏伸出手,指了指魏子轩身上的那件紫袍。
“魏师兄这身衣服,乃是苏杭最顶级的‘云锦’,一寸缂丝一寸金,这一件袍子,怕是得要纹银百两吧?”
魏子轩一愣,下意识地挺了挺胸:“那又如何?本少爷家世显赫,穿得起!”
“穿得起?”赵晏冷笑一声,“魏师兄,你口口声声说‘君子固穷’,可你自己却锦衣玉食,极尽奢华。你让别人安贫乐道,自己却享受着泼天的富贵。”
“请问,你这算是什么君子?这分明就是——严以律人,宽以待己!这分明就是——虚伪!”
“你……”魏子轩脸色一红,刚要反驳。
赵晏根本不给他机会,向前逼近一步,声音陡然拔高:
“你说商贾是逐利之徒,是贱业。那你这身云锦,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织工一梭子一梭子织出来的,是商贾千里迢迢从江南运来的!”
“你说商贾之子不配入仕,那你刚才吃的早膳,那精米细面,难道是你自己种的?那是农夫汗滴禾下土种出来的,是粮商一车一车贩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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