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道……”
沈十六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他们怎么会和漕运案扯上关系?”
沈十六的声音低沉。
顾长清很平静地在衣角上擦了擦手。
“沈大人,你还没明白吗?”
顾长清侧过身,视线落在沈十六的身上。
“这不是两件案子,而是一件。”
沈十六猛地转头,充斥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范蠡,是严阁老的钱袋子。”
“他在江南,负责贪腐这条线。”顾长清竖起一根手指。
“而无生道,有能力在京城,在户部尚书和各级官员的眼皮子底下。”
“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十万两白银的调包。”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根本不是什么‘劫漕银’。”
顾长清环视着这一船舱的石头。
语调里带上了一丝嘲弄,“这是‘借漕运洗钱’!”
借漕运洗钱!
沈十六不是蠢人,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经过顾长清这么一点拨,所有想不通的环节,瞬间通透了!
“他们利用大虞朝的漕运,将真银子换成石头。”
“然后在江南水路,制造一场惊天劫案……”
沈十六的声音干涩。
“没错,”顾长清接了下去。
“这样一来,十万两官银,就从朝廷的账目上‘合理’地消失了。”
“然后,这笔钱就变成了谁也查不到源头的‘黑钱’。”
“可以随心所欲地流向任何他们想让它去的地方!”
“范蠡……”
沈十六的喉咙发紧。
“他一个商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和能力?”
“勾结无生道,还敢染指京城户部?”
“所以说,他不是主谋。”
顾长清走到一个打开的箱子旁。
脚尖踢了踢里面的一块青石,发出一声闷响。
“他只是一个高级的‘白手套’,和一个尽职尽责的‘场地提供方’。”
“他的任务,就是在江南把动静闹得足够大。”
“大到能吸引我们,吸引朝廷的全部注意力。”
顾长清抬起头,看向这个庞大的地下水坞。
还有远处那些仍在运作的工坊。
“你看,他演得多好。”
“又是鬼打墙,又是藏船坞。”
“甚至还准备了这么大一个谋逆的基地给我们看。”
“他把所有我们想查的东西,都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我们面前。”
说到这里,顾长清忽然苦笑了一声。
那笑容里,有恍然,有自嘲。
更有对对手的几分“欣赏”。
“我们自以为聪明,识破了障眼法。”
“靠着蛛丝马迹,找到了这秘密水坞。”
“我们还以为自己神机妙算。”
“人赃并获,立下了泼天大功。”
顾长清摇了摇头,摊开双手。
“其实,这全都是人家设计好的剧本!”
“他们故意留下线索,一步一步,引导我们找到这里。”
“找到这艘船,找到这满船的石头。”
“我们就像两只被人牵着线的猴子。”
“在人家搭好的戏台上,自作聪明地翻着跟头。”
“还觉得自己威风得不得了。”
“你说,滑稽不滑稽?”
滑稽。
太滑稽了!
一股远比发现银子被调包时更加强烈的羞辱感。
如烙铁狠狠烫在沈十六的心上。
他不是气银子没了。
他是气自己,从踏入江南的第一步起。
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他引以为傲的权势,他赖以生存的武力。
他那份在京城无人敢忤逆的威严。
在这里,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是对他智商、能力。
乃至他整个锦衣卫身份的,最大羞辱!
“范……蠡!”
沈十六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猛地转身,手已经按在了绣春刀的刀柄上。
他现在就要冲出去,把那个满脸堆笑的“范大善人”。
一刀一刀,剁成肉泥!
他要用最惨烈的手段,告诉这帮江南的渣滓。
戏耍他活阎王的下场!
“等等!”
顾长清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力气不大,却很坚决。
“沈大人,你现在出去,才是真的中了他们的计。”
就在这时,远处工坊传来的“叮叮当当”的敲击声,突兀地,停了。
整个庞大的地下空间,陷入了一种死寂。
之前被忽略的细节疯狂涌入顾长清的脑海。
他的表情变了。
之前那种分析案情时的冷静和嘲弄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好,我们中计了!”
沈十六被他拉得一滞。
狂怒的思绪被打断了一瞬。
“什么意思?”
“从我们进来开始,你不觉得……”
“这里太顺利了吗?”
顾长清压低了音量。
“一个能开凿出地下军港的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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