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晌午的时候，王常喜正在院子里跟屯子里的人唠着家常。
周明突然慌慌张张跑过来，声音都发颤：“王爷爷！苏晓……苏晓不见了！”
隔壁院里的张婶抱着喂鸡的碗走了过来：“咋能丢呢？刚还瞅见她跟在后面折松枝呢？”
陈林森心里一紧，摸了摸怀里的小木牌。
那木牌边缘还留着当年王常喜刻的“木”字。
他拽住周明：“你最后见她在哪儿？是不是往老松那边去了？”
周明点头如捣蒜：“是！她说想看看你说的那棵三十年的老松，俺让她等会儿，转身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那是俺爷爷当年埋松枝辟邪的地方，路陡得很！”陈林森说完，抄起地上的麻绳就往东坡跑，阿黄跟在后面，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呜咽声。
王常喜拄着拐杖追出来，大声喊着：“森娃！瞅着点脚下！山里的路不好走！”
东坡的土很松软，陈林森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眼睛盯着地面找脚印。
刚绕过一道山梁，就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呼救声：“陈林森！救我！”是苏晓的声音！
他顺着声音往沟里跑，只见苏晓卡在两块巨石中间，腿被藤蔓缠住，脸色惨白。
“别乱动！俺拉你上来！”陈林森把麻绳一头系在旁边的松树上。
刚要往下跳，脚下的土突然塌了，整个人顺着坡滑了下去。
后背“咚”地撞在石头上，怀里的小木牌狠狠硌在肋骨处，疼得他眼前一黑。
“陈林森！”苏晓吓得哭出声。
陈林森咬着牙爬起来，后背的衣服已经被石头划破，渗出血来。
他伸手去解藤蔓，没成想藤蔓下面藏着块尖石头，手一滑，掌心被划了道深口子，血瞬间流了出来，滴在了掉在地上的小木牌上。
那小木牌像是被血烫到似的，突然冒出点细微的热气。
陈林森没在意，只顾着把苏晓拉上来，又用布条帮她包扎好崴了的脚：“没事吧？能走不？俺扶你回去！”
苏晓点点头，看着他流血的掌心和后背，愧疚得直掉眼泪：“都怪俺，要不是俺瞎跑，你也不会受伤……”
“别说这没用的，赶紧走，天黑了山里更危险。”陈林森扶着苏晓往回走，没走几步，就觉得头晕得厉害，后背的伤口像有团火在烧，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疼。
他以为是失血太多，咬着牙硬撑，可没走多远，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陈林森！陈林森！”苏晓的哭声惊动了来找他们的周明和李大爷。
众人把陈林森抬起来，才发现他掌心的伤口不对劲——那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着黑红，像是被什么东西染了似的，怀里的小木牌还沾着血，边缘隐约能看见点暗红的印记，像是藏在木头里的老血。
“这木牌……”李大爷盯着木牌，脸色突然变了。
“先把人抬回去！”李大爷指挥着众人，小心翼翼地把陈林森往屯子抬。
阿黄跟在旁边，不停地用头蹭陈林森的手，呜咽声越来越响。
回到屯子，陈林森已经烧得糊涂了，脸通红，嘴唇干裂，嘴里不停地说胡话：“爷爷……别过来……护好山……”
王常喜颤巍巍地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再看他掌心的伤口，黑红色已经漫到了手腕，心里“咯噔”一下。
他想起当年陈江水从墓里出来时，伤口也是这样泛着黑红，只是当年江水哥没撑到回来……
“快！把俺那罐老艾草拿来！再烧锅热水！”王常喜喊着，又让陈娃子把小木牌拿过来。
仔细一看，木牌缝隙里果然藏着暗红的血渍。
那是当年陈江水跟尸王搏斗时，尸王的血渗进桃木剑里的。
这么多年一直没散，今儿个借着陈林森的伤口，竟渗进了他的身子里！
张婶端着熬好的姜汤跑进来，刚想喂陈林森喝，他突然浑身抽搐起来，嘴里吐出点黑血。
王常喜赶紧按住他的手腕，又用艾草煮的水擦他的手心和脚心，一边擦一边红着眼眶念叨：“江水，你保佑森娃！他是你孙子，是护山的娃，不能有事啊！山神爷，俺们屯子没做过亏心事，你救救森娃！”
全屯的人都聚在院门口，有的拿着草药，有的端着热水，连平时最调皮的娃子都安安静静地站着，不敢说话。
苏晓站在角落里，不停地掉眼泪，周明拍着她的肩膀，也没了往日的傲气：“都怪俺，要是俺看好苏晓，林森也不会这样……”
陈娃子守在炕边，握着陈林森的手，手心里全是汗：“爹，森娃会没事的吧？他还没认完山里的树呢，他还说要去看爷爷的坟呢……”
王常喜没说话，只是不停地用艾草水擦陈林森的身子，眼神里满是坚定——他不能让江水的孙子出事，当年他答应过江水，要护好他的娃，现在更要护好他的孙子！这屯子，这山，还得靠森娃接着守下去！
夜色越来越深，陈林森的烧还没退，嘴里依旧胡话不断，只是喊“护山”的声音越来越响。
院门口的灯笼一直亮着，全屯的人都没走，大家坐在院子里，有的搓草绳，有的剥玉米，时不时往屋里瞅一眼，盼着能听见好消息。
阿黄趴在炕边，头枕着陈林森的腿，一动不动，只有尾巴偶尔轻轻晃一下，像是在给陈林森打气。
王常喜坐在炕沿上，手里攥着那枚小木牌，木牌上的血渍已经干了。
可他哪知道，那尸王的血已经钻进了森娃的身子里。
能不能挺过来，就看森娃自己的造化，看江水哥的保佑，看山神爷的慈悲了。
天快亮的时候，陈林森突然哼了一声。
陈娃子赶紧凑过去：“森娃！你醒了？”
可他只是翻了个身，又昏了过去，只是烧好像稍微退了点，手心的黑红色也浅了点。
王常喜松了口气，摸了摸陈林森的额头，对众人说：“有戏！森娃能挺过来！大家先回去歇会儿，轮着来守着，别让他再着凉！”
众人这才慢慢散去，张婶留下一碗熬好的小米粥，说等陈林森醒了就能喝。
苏晓和周明没走，坐在院门口，苏晓手里拿着陈林森的护林员红袖章，轻轻拍掉上面的土：“等林森醒了，俺们一定好好跟他学护山，再也不瞎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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