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沉重的劳作和对食物的焦虑中悄然流逝,一转眼,陈默一行人已经在这第七居民区度过了十多天。
这十多天,彻底击碎了他们对于“安全区”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这里并非天堂,只是一个规模更大、管理更严格的生存工厂。每个人都是一颗螺丝钉,被无形的鞭子驱赶着,为了最基本的口粮而拼命转动。
陈默的安排起到了作用。老蔫凭借着扎实的钳工技术和几个同样有经验的工友,成功加入了安置区后勤部下属的“技术维修队”。他们的任务是修复那些从各处搜集来的、冻坏或损坏的车辆、小型发电机以及那维护日益不堪重负的供暖管道系统。这份工作技术性强,相比纯体力劳动,获得的“工分”要高一些,每天能换到维持温饱并稍有结余的饭票。但同样不轻松,缺乏零件工具,很多时候要靠土法上马,而且监管同样严格,完不成定额一样要扣工分。
而其他没有一技之长的男人,包括王德海和陈默自己,则不得不加入到庞大的体力劳动大军中。王德海主要跟着队伍去砍伐附近冻死的树木,作为燃料储备,这项工作极其耗费体力,而且危险,时常有被断裂的树枝砸伤的情况。
陈默则跟着军队组织的搜索队出去了几次。任务是清理通往特定目标(如废弃仓库、工厂)道路上的积雪,并将找到的任何可能有用的物资——无论是锈蚀的机器零件、冻结的化工原料,还是偶尔幸运发现的密封包装食品——统统搬上军用卡车。这项工作更是辛苦,顶着寒风,在及膝深的雪地里用铁锹和破冰斧开路,然后像蚂蚁一样搬运重物。军队的监工毫不留情,动作稍慢就会招来呵斥,甚至克扣当天的工分。
“快!快!没吃饭吗?天黑前搬不完,谁都别想领饭票!” 这样的吼声几乎成了背景音。
由于电力极度紧张,仅有的电力优先保障照明、部分关键区域供暖和指挥系统,大规模的工业生产无法进行,因此他们不需要上夜班。但这并不意味着轻松。每一天的白天都被极限压榨,高强度的劳动耗尽着每个人的体力和精神。回到那个小小的阁楼时,往往只剩下瘫倒在地铺上喘息的力气。
陈默没有让小雅、小雨、李倩以及后来加入的那两个女人出去干活。他让她们留在阁楼里,负责打扫卫生、用他们保留的少量粮食和换来的饭票准备简单的两餐(主要是蒸米饭和加热那点可怜的配菜)、以及看守这个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独立空间。为了安全起见,陈默甚至让老蔫利用维修队的便利,找来一些废弃的钢管和铁皮,不仅加固了通往阁楼的那扇门,还在内侧加装了一道粗糙但结实的大铁门。每晚入睡前,这门都会从里面牢牢闩上。
然而,身体的疲惫尚可忍受,心理上的落差和怨气却在悄然积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妈的,这比在船上累多了!当初在船上,虽然提心吊胆,但至少不用像牲口一样被人赶着干活!”一个刚砍完树回来的工友瘫在客厅地铺上,揉着酸痛的肩膀抱怨道。
“就是!在船上咱们自己说了算,想吃多少吃多少(相对而言),现在倒好,累死累活就挣这点塞牙缝的东西!那帮当兵的,根本不把咱们当人看!”另一个跟着搜索队回来的人附和着,声音里充满了愤懑。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江上,守着咱们的煤和粮食,至少自在!”
“对!还不如在船上!”
类似的抱怨开始在男人们中间蔓延。巨大的劳动强度、严苛的管理、与付出不成正比的回报,以及失去自主性的憋屈感,让他们无比怀念起在运煤船上那段虽然危险但相对“自由”的时光。那时,他们是自己命运的主人(哪怕是朝不保夕的主人),而现在,他们只是庞大机器上一个个可以随意替换的零件。
王德海听着这些抱怨,脸色也不太好看,他看向沉默不语的陈默:“默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兄弟们怨气很大,天天这么累,迟早要垮掉。而且,咱们藏着的那些东西……总不能一直藏着不用吧?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陈默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火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兄弟们的牢骚,脸色在跳动的火光下明暗不定。他何尝不累?何尝不怀念船上的日子?但他比其他人看得更清楚,回到过去已经不可能了,安置区就是他们必须面对的现实。
“抱怨没用。”陈默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回不去了。船和煤都没了,外面更危险。在这里,至少不会被轻易冻死饿死,也不会莫名其妙被人打死。”
他目光扫过众人:“觉得累,是因为我们还在最底层。老蔫他们靠技术,已经稍微好过一点了。这说明,在这里,光有力气不行,还得有门路,有别人替代不了的价值。”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些黄金是我们的底牌,不能轻易动。但老蔫在维修队,或许就是个机会。我们能接触到别人接触不到的东西,听到别人听不到的消息。耐心点,活下去,等机会。”
他的话暂时压制住了躁动的情绪,但每个人心中那杆秤已经倾斜。对安置区的不满,对过去“自由”的怀念,如同一颗种子,深埋心底。他们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虽然暂时安全,却无比渴望挣脱束缚,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机会,往往孕育在极度的压抑与不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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