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倚靠岩石的灰黑骷髅,如同一个冰冷的注脚,为这片死寂的白雾区域增添了浓重的死亡气息。空洞的眼窝仿佛仍在凝视,无声地诉说着绝望。阿贵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心底滋生的、无法抑制的恐惧。这雾气不仅能吞噬光线和声音,似乎连人的勇气也能一并消磨。
“教……教授,现在怎么办?”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手中的开山刀握得更紧,指节发白。
陈骥之的脸色在昏白雾光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但他眼神依旧保持着冷静。他没有回答阿贵,而是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极力排除外界干扰,调整着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睁开眼,目光恢复了之前的沉稳。
“慌解决不了问题。”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这雾气确实能干扰感知,制造幻象。我们越是恐惧,心神失守,就越容易陷入其中。那具骸骨,可能就是前车之鉴。”
他蹲下身,不再看那骷髅,而是用手指仔细触摸着地面,感受着土壤和岩石的细微差别。“古道既然指向这里,必然有迹可循。视觉和听觉受限,我们就靠触觉和方向感。”
他示意阿贵也将手放在地面上:“感受地面的硬度,古道路基即便被落叶覆盖,其下的土壤也会因为千百年的踩踏而相对坚实。注意岩石的棱角,人工开凿或经常行走的路径,旁边的岩石棱角会比自然风化的要略显圆滑。”
阿贵学着陈骥之的样子,将手按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努力屏除脑海中那些纷乱的幻听和恐惧的想象,集中精神去感受指尖传来的触感。起初一片混沌,只有苔藓的滑腻和腐殖土的松软。但当他静下心来,反复比较不同区域的触感时,似乎真的能察觉到一条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相对硬实一些的“感觉”在向前延伸。
“好像……是有点不一样?”阿贵不太确定地抬头。
“相信你的感觉。”陈骥之鼓励道,“在这种环境下,有时直觉比眼睛更可靠。我们沿着这个感觉走,同时注意腰间的绳索,绝对不能松开。”
两人不再依赖视觉寻找刻痕,而是凭借着对地面触感的微弱差异,以及陈骥之凭借进入雾气前最后确认的方向感所维持的大致方位,如同盲人般在浓雾中艰难摸索前行。
速度慢得令人心焦。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反复确认脚下的“路感”,还要抵抗着雾气带来的阵阵眩晕和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的低语幻听。阿贵不止一次感觉眼角有黑影窜过,或者听到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当他猛地回头或出声警示时,却只有一片空茫的白雾和陈教授沉稳的回应。
“守住心神,那是雾气在玩弄你的恐惧!”陈骥之不时出声提醒,他的声音成了阿贵在这片混沌中唯一的锚点。
然而,考验并未结束。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周围的雾气似乎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变化。颜色不再是纯粹的乳白,而是开始泛起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如同油彩般的淡紫色和幽绿色,缓缓流淌、交织。空气中的那股腥甜味也变得浓郁起来,吸入肺中,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烦躁和心悸。
阿贵开始感到胸口发闷,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混乱的画面——北邙山墓穴中那吞噬一切的星涡、头儿苏言纵身跃入时决绝的眼神、洛阳城街头横死的饿殍、甚至是他幼年时一些早已遗忘的恐惧记忆……这些画面支离破碎,却带着强烈的负面情绪,冲击着他的理智。
“教……教授……我好像……看到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阿贵喘着粗气,额头渗出冷汗,眼神开始有些涣散。
陈骥之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他年事已高,精神力的消耗更大。此刻他紧咬着牙关,花白的鬓角已被汗水浸湿,显然也在极力抵抗着雾气的侵蚀。他听到阿贵的声音,猛地回头,看到阿贵那逐渐失去焦点的眼神,心中一惊。
“阿贵!清醒点!”陈骥之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心魔!这雾气能引动人心底的恐惧和执念!不要被它吞噬!想想苏先生!想想我们为何而来!”
阿贵浑身一震,陈教授的话如同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头儿……寻找头儿……守护龙脉……这些念头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无边的心魔幻象中顽强地闪烁起来。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和口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我……我没事!”阿贵喘着粗气,眼神重新凝聚,尽管脸色依旧惨白。
陈骥之见状,稍稍松了口气,但神色依旧严峻。“这雾气越来越诡异了,必须尽快离开!跟紧我!”
两人不敢再有丝毫耽搁,强忍着精神上的不适,沿着那微弱的地面触感加速前行。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他们试图加快速度时,阿贵手中一直紧绷的绳索猛地一松!
他心中骇然,低头一看,只见腰间的麻绳不知何时,竟然从中断裂!断口处参差不齐,不像是被磨断,更像是被某种东西……腐蚀或者咬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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