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骥之那几句拗口古怪的音节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充满敌意的土着营地中激起了剧烈的涟漪。所有土着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突然出现、形同野人却说着古老语言的外来者身上,惊疑、警惕、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在他们涂抹着油彩的脸上交织。
那个手持木杖的老巫师浑浊的眼睛里精光一闪,他抬起手,制止了身边几个年轻猎人几乎要投出的石矛。他上下打量着陈骥之,目光尤其在他那虽然破烂却依稀能看出不同于本地风格的衣衫,以及他那双与山野莽夫截然不同的、充满智慧和沧桑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
老巫师喉咙里发出几个低沉而短促的音节,带着质问的语气。
陈骥之心中微凛,他只能勉强听懂几个词,大约是“外来者”、“为何”、“此地”。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古图上那些殳书旁可能对应的释义,再次开口,语速更慢,发音也更为斟酌:“追寻……古老印记……迷失……路径……见……伤痛……或可……相助。”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抬起手,指向空地中央那几个依旧在痛苦抽搐、被地脉能量侵蚀的重伤者。
这个动作让周围的土着又是一阵骚动,几个猎人再次举起了武器。老巫师却死死盯着陈骥之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话语和意图的真伪。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血腥味和一种绝望的气息。
沉默了片刻,老巫师又开口了,这一次,他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丝,但依旧充满了不信任。他指向其中一个伤势最重、眼看就要不行的族人,然后又指向陈骥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眼神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如果治不好,或者有任何异动,后果自负。
陈骥之明白,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试探,也是唯一可能获得对方信任的机会。他点了点头,示意阿贵依旧藏好不要动,然后迈步,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个重伤者。
所有的目光都跟随着他,石矛和弓箭的尖锋在篝火映照下闪着寒光。陈骥之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但他步伐稳定,面色沉静。
他走到那个重伤者身边蹲下。这是一个强壮的成年男性,此刻却面色青灰,双目翻白,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嘴角溢出带着污浊色彩的白沫,皮肤下仿佛有细微的、紊乱的气流在窜动。症状与之前扶苏所遇几乎一模一样,但更为严重,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陈骥之没有像老巫师那样去按压对方的额头,他知道这种纯粹精神层面的安抚对于如此严重的能量侵蚀效果有限。他深吸一口气,将袖中的青铜短尺悄悄握在手中,尺身传来的温热感让他心神稍定。
他回忆着在洞窟中,青铜尺如何与古图配合安抚地脉能量的过程,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注入尺中。他没有陈骥之那种催动法器的能力,也无法像扶苏那样直接引导能量,他所能依靠的,仅仅是这柄尺子本身所具有的、中正平和的特性。
他握着尺子,将尺身轻轻虚按在那重伤者的胸口膻中穴上方。他没有直接接触,生怕引起对方族人的误会。
起初,没有任何变化。周围的土着开始发出不耐和怀疑的低吼,老巫师的眼神也重新变得锐利。
陈骥之额角见汗,但他没有放弃,继续集中精神,试图通过青铜尺这个“媒介”,去感应并“抚平”那侵入伤者体内的狂暴能量。他不懂具体的法门,全凭一种直觉和对这柄尺子特性的信任。
就在他几乎要支撑不住时,青铜尺身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润的金色光晕从尺身流淌而出,如同涓涓细流,渗入那伤者的胸口。
奇迹发生了!
伤者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痉挛的幅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小!他喉咙里发出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也平息了下去!脸上那层骇人的青灰色虽然未能立刻褪去,但那种濒死的疯狂气息却明显减弱了一线!
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好转,但在这充满绝望的营地里,不啻于一道惊雷!
所有的土着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发生在眼前的一幕。老巫师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近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骥之手中的青铜短尺,又看看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的族人,脸上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虔诚的激动!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陈骥之,眼神中的敌意和怀疑如同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困惑和急切探询的复杂情绪。他指着青铜尺,又指着伤者,嘴里飞快地说着一连串音节,语气激动。
陈骥之虽然听不懂全部,但“神器”、“力量”、“拯救”这几个词,他依稀从古老的发音中辨别了出来。他心中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这柄苏言留下的尺子,在这里,果然拥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他收起青铜尺,对老巫师摇了摇头,指了指伤者,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做出一个疲惫的手势,示意自己能力有限,无法彻底治愈,只能暂时缓解。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