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局的正式复工批准文件送达时，建林绿源厂区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欢呼。林枫站在办公楼窗前，望着楼下相拥而泣的员工，握着那份薄薄文件的手，微微颤抖。十五天，他仿佛在刀尖上走了一遭。但此刻，阳光刺破云层，洒在重新轰鸣的机器上，也洒在他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的眼睛里。
“开足马力，三班倒，把耽误的工期抢回来！”他在生产调度会上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邻省赵总那边的货，优先排产，保质保量，一天也不能再拖！”
生产线全力运转的轰鸣，是此刻最动听的凯歌。但林枫知道，庆祝为时过早。停产的直接损失、紧急调用的过桥资金利息、客户信任的折损、市场时机的延误……每一笔都是张昊父子欠下的血债。而清算的时候，到了。
复工后第三天，林枫在会议室召开了核心层会议。与会者除了陈建国、周博士、李曼，还有一位新面孔——四十出头，精干沉稳，是陈建国动用人脉从省城一家顶尖管理咨询公司挖来的运营总监，姓沈。
“沈总监负责组建新的战略发展部，直接对我负责。”林枫开门见山，“我们接下来的所有行动，都要快、准、狠。张昊用盘外招，我们就用阳谋，在正面战场上击垮他。”
他打开投影，幕布上出现一张复杂的产业关系图。“根据李律师前期调查和我们自己的信息汇总，张氏父子的核心命脉，在这里。”激光笔的红点落在图表中心——张德海起家的“德海建筑”，以及其关联最紧密的砂石场和运输公司。
“德海建筑近两年承接的政府工程和大型房企项目，超过六成。”林枫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竞争对手的财报，“而这些项目，超过八成使用了其关联砂石场的材料。价格比市场均价高5%到8%，但结算及时，甚至允许部分垫资。为什么？”
沈总监推了推眼镜：“绑定销售，利益输送。用工程款养砂石场，用砂石利润反哺工程投标时的低价策略，形成闭环。但这种模式资金占用量大，极度依赖现金流滚动。一旦……”
“一旦工程款结算出问题，或者砂石销售这条腿被打断，整个闭环就会崩掉。”林枫接过话头，目光扫过众人，“我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打断他砂石销售这条腿。”
周博士皱眉：“我们的再生骨料，主要用在路基垫层、回填、非承重结构，和天然砂石在高端应用上有区隔。直接竞争，恐怕……”
“不直接竞争。”林枫切换PPT，出现的是几份检测报告和成本对比分析图，“我们打性价比和环保牌。这是省建材检测中心和我们自己的实验室数据，在C30及以下强度混凝土中，用我们优化后的再生骨料部分替代天然碎石，完全满足国标，且每方混凝土综合成本可降低10%到15%。这是针对市政道路、小区配套、普通厂房等大量使用中低标号混凝土的领域。”
他看向周博士，目光灼灼：“周博士，你之前提过的‘再生骨料品质强化和分级利用’课题，我要立刻看到中试成果。我们要的不是‘能用’，而是‘好用且便宜’。针对张氏砂石场的主要销售区域和客户类型，拿出定制化的替代方案。”
周博士深吸一口气，眼中泛起科研人员遇到挑战时的兴奋光芒：“给我两个月，不，一个半月！优化配方和工艺，拿出有绝对性价比和性能说服力的产品！”
“好！”林枫点头，看向沈总监，“沈总，你立刻带队，对张氏砂石场的主要客户进行摸排。尤其是那些对成本敏感、又有点环保压力（比如需要应对环评）的搅拌站和施工企业。列出清单，分级。我们要精准打击，集中火力，撬动他最核心的客户群。谈判筹码就是：更稳定的供应、更低的价格、以及——‘绿色建材’这个在未来招投标中可能越来越重要的标签。”
“明白。我会做出一份详细的靶向营销和替代方案。”沈总监迅速记录。
“李律师。”林枫看向一直静静聆听的李曼，“我需要你从法律和合规层面，帮我们梳理一下，在抢夺这些客户的过程中，如何避免陷入恶性价格战或不正当竞争指控。同时，调查张氏在砂石运输、票据、税收方面，是否存在可被利用的漏洞。另外，之前提到的，关于张德海可能转移资产、甚至涉及违规操作的线索，如果有进一步消息，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李曼颔首，言辞清晰：“法律风险规避方案一周内给你。关于张氏的其他情况，我正在通过一些渠道核实，但目前证据链还不完整，需要时间。”
“陈总，”林枫最后看向陈建国，语气带着敬意和坚定，“正面市场的攻防，我们来。但张德海在本地经营多年，盘根错节。那些来自非市场层面的压力，可能还需要您帮忙周旋、抵挡。尤其是，避免他再次动用类似上次的行政手段。”
陈建国缓缓吐出一口烟，脸上露出久违的、属于老江湖的锐利笑容：“放心。上次是猝不及防，这次既然要开打，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是泥捏的。有些关系，是该动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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