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宫闱秘炉
西便门的巷战持续到后半夜,闯军的攻势终于缓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们打累了,而是因为——李自成中军传令收兵了。
李维收到哨骑禀报时,正靠在一处断墙下包扎伤口。左臂那道刀伤比想象中深,太医哆哆嗦嗦缝了七针,麻沸散早已用光,疼得他额头全是冷汗。
“收兵?”他咬着布条,含糊不清地问,“确认是李自成下的令?”
“千真万确。”哨骑脸上带着不解,“贼军原本已经攻占了西便门内三条街,突然就鸣金了。撤得还很急,连伤员都没全带走。”
李维皱眉。这不正常。闯军付出巨大代价才打开缺口,正该一鼓作气扩大战果,怎么会突然收兵?
除非……后方出了变故。
他想起吴三桂的关宁军。算算时间,如果吴三桂真的切断了闯军后勤线,李自成现在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派人去探,看闯营是否有异动。尤其是西南方向。”他吩咐道,又转向李国桢,“抓紧时间重整防线。把所有能拆的房子都拆了,砖石木料全运到缺口,筑一道内墙。”
“臣明白。”李国桢一瘸一拐地去了,他腿上的箭还没拔,只是草草包扎。
王承恩端来一碗热汤——说是汤,其实就是开水里撒了点盐,漂着几片菜叶。李维一饮而尽,咸得发苦,但身上总算有了点暖意。
“皇爷,坤宁宫那边……”王承恩欲言又止。
“说。”
“秋月……死了。”
李维手一顿:“怎么死的?”
“服毒。砒霜。”王承恩声音发颤,“就在半个时辰前,她在自己屋里喝了那包药。等发现时,已经没气了。”
“留话了吗?”
“留了张字条,只有四个字:‘奴婢有罪’。”
有罪。什么罪?是参与私运火铳,还是知道坤宁宫的秘密?或者……两者都有。
李维站起身,伤口被牵扯,疼得他吸了口气。他看向紫禁城方向,夜幕中,那片宫殿群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像一头蹲伏的巨兽。
“去坤宁宫。”他说。
“现在?皇爷,您这伤……”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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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的灯火比往日暗了许多。周皇后坐在正殿里,没戴凤冠,只穿着一身素色常服。见皇帝深夜前来,她起身行礼,动作端庄依旧,但脸色苍白得吓人。
“陛下龙体可还安好?”她问,声音很轻。
“死不了。”李维盯着她,“皇后呢?可还安好?”
周皇后沉默片刻:“臣妾……有罪。”
“何罪?”
“臣妾宫中出了背主之人,臣妾……竟毫无察觉。”她抬起眼,眼中泛着泪光,但眼神清澈,“秋月跟了臣妾十二年,臣妾待她如姊妹。她私下做了什么,臣妾当真……一概不知。”
李维没说话。他在观察。周皇后的反应太正常了——一个被贴身侍女背叛的主子,该有的震惊、伤心、自责,她都有。但正因为太正常,反而可疑。
“带朕去看秋月的房间。”他说。
秋月住在坤宁宫后院的厢房。房间不大,陈设简单,最值钱的可能就是梳妆台上那几件银首饰。床上被褥整齐,桌上还摊开一本《女诫》,翻到一半。
王承恩带人仔细搜查。衣柜、床底、墙缝,一寸寸摸过去。
“皇爷,这里。”一个小太监从床板夹层里摸出一个小布包。
打开,里面不是金银,是几把钥匙。铜制,样式古朴,上面刻着编号:甲三、乙七、丙九。
“这是什么钥匙?”李维问。
周皇后摇头:“臣妾从未见过。”
李维把钥匙收进怀里。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坤宁宫后面是片小花园,再往后就是宫墙。墙根处有间低矮的房子,是堆放杂物的库房。
“那间库房,谁在用?”
“平日锁着,只存放些旧物。”周皇后说,“钥匙……应该在内官监。”
应该。李维没再问,径直走向那间库房。门锁着,他示意王承恩砸开。
锁很结实,砸了七八下才开。推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不是寻常库房的霉味,是炉火的余温。
李维举着灯笼走进去。库房比外面看起来大,里面堆满了杂物:破旧的桌椅、屏风、箱笼。但最里面,靠墙的位置,砌着一个砖炉。
炉子不大,但很专业。有风箱,有铁砧,有淬火的水槽。旁边地上散落着煤渣、铁屑,还有几个半成品的铁件——看形状,像是火铳的击发装置。
“皇后。”李维转身,看着跟进来的周皇后,“解释一下?”
周皇后看着那个炉子,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朕记得,宫中严禁私设炉火。”李维的声音很平静,“尤其是冶铁炉。轻则杖责,重则……死罪。”
“臣妾……臣妾……”周皇后忽然跪倒在地,“臣妾实不知情!这库房,秋月说她想用来存放些私物,臣妾便允了。钥匙也交她保管……臣妾从未来过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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