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夹缝刀锋
三月二十五日,寅时。
北京城还在沉睡,但城东吴三桂大营已经灯火通明。两千骑兵集结完毕,马衔枚,蹄裹布,骑士们沉默地检查装备:三眼铳的火药是否装填妥当,腰刀的皮绳是否牢固,马鞍后的干粮袋是否系紧。
吴三桂全身披挂,站在营门前的高台上。他没有训话,只是举起右手,向前一挥。
无声的命令。骑兵们翻身上马,如一道黑色的洪流,向西涌去。
他们的目标不是西便门缺口——那里还在进行着零星的巷战——而是绕过北京城北,直扑西山脚下的闯军断后大营。
按照吴三桂的计划:主力两千骑兵正面佯攻,吸引刘宗敏注意力;同时派五百精锐从西山小路迂回,突袭大营后方。只要烧了粮草,断了水源,三万闯军不战自溃。
很完美的计划。
如果刘宗敏真的只有三板斧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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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德胜门城楼上。
李维一夜未眠。他站在垛口后,举着单筒望远镜,看着吴三桂的骑兵消失在晨雾中。
“陛下,真的不派兵接应吗?”倪元璐站在身后,忧心忡忡,“万一吴三桂战败……”
“他不会败。”李维放下望远镜,“至少今天不会。”
“为什么?”
“因为这是他吴三桂在北京城下的第一仗,他必须赢得漂亮。”李维转过身,“赢了,他才有资本跟朕讨价还价;输了,他就什么都不是。”
这就是吴三桂的逻辑:一切为了利益最大化。今天这一仗,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让所有人都看见——看见关宁军的强大,看见他吴三桂的能耐。
“可如果他真的大胜,拥兵自重……”倪元璐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那就让他拥兵自重。”李维走到地图前,“现在最大的威胁是李自成,不是吴三桂。等解决了李自成,再慢慢收拾吴三桂。”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这几乎不可能。明末的军阀问题,是制度性腐败的产物,不是杀一两个将领就能解决的。除非彻底重建国家机器,否则军阀割据只会愈演愈烈。
但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他只需要吴三桂打赢这一仗。
“传令各门守军,”李维下令,“今天加强戒备。无论西边战事如何,都不许擅离职守。尤其是西便门——告诉祖泽润,就算吴三桂败了,溃兵也不许放进城。”
“臣遵命。”
倪元璐退下后,李维重新举起望远镜。
天色渐亮,西边已经能看见隐约的烟尘。
战斗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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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宗敏的大营设在西山脚下的一处缓坡上,背靠山崖,前临溪流,易守难攻。营寨扎得很扎实:外围是三道壕沟,壕沟后是木栅,木栅后是土垒,土垒上还架着十几门缴获的明军火炮。
吴三桂的骑兵冲到第一道壕沟前就停下了——壕沟太宽太深,马跳不过去。而且壕沟后面,忽然站起一排排弓箭手。
“有埋伏!”副将惊呼。
吴三桂勒住马,眯眼观察。营寨里很安静,安静得反常。按照常理,大军突袭,对方应该仓促应战才对。可刘宗敏的营寨,像是早有准备。
“撤!”他果断下令。
但已经晚了。
两侧山坡上,忽然竖起无数旗帜。不是闯军的“闯”字旗,是五花八门的杂旗——有地方团练的,有土匪流寇的,甚至还有蒙古部落的。
“刘宗敏收编了周边所有武装。”吴三桂明白了,“他在等我们上钩。”
话音刚落,火炮响了。
不是营寨里的炮,是更远处——西山山腰上,不知何时架起了炮阵。炮弹呼啸着砸进骑兵队列,人仰马翻。
“分头突围!”吴三桂拔出刀,“向西,冲出去!”
骑兵开始冲锋。但他们很快发现,每一条路都被堵死了:西边是深涧,东边是伏兵,南边是北京城方向——那里有祖泽润的守军,不会放他们过去。
唯一的路是北边,上山。
“上山!”吴三桂调转马头。
骑兵们跟着主将,向山坡冲去。山坡陡峭,马匹艰难攀爬,不断有马失前蹄,连人带马滚下去。
半山腰时,第二轮打击来了。
不是火炮,是滚木礌石。巨大的圆木和石块从山顶推下,顺着陡坡滚落,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吴三桂的左腿被一块飞石砸中,剧痛让他差点坠马。他咬牙抓住马鞍,继续向上冲。
终于冲上山顶时,他身边只剩下不到八百骑。
而山顶上,一个人正等着他。
刘宗敏。
这个李自成麾下第一猛将,此刻坐在一块大石上,手里拎着个酒葫芦,正仰头喝酒。见吴三桂上来,他抹了抹嘴,笑了:
“吴将军,久仰大名。”
吴三桂勒住马,喘息着盯着对方:“刘宗敏,你好算计。”
“不算计不行啊。”刘宗敏站起身,他身材高大,比吴三桂还高半头,“闯王带着主力走了,留下我断后。我要是不多准备几手,怎么对得起闯王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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