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第一缕光线还没穿透雨林厚重的树冠时,卡亚波人已经开始活动。
不是喧闹的忙碌,而是沉默的、仪式性的准备。几个年轻的猎人用研磨成粉的矿石混合树脂,在四人脸上涂抹了简单的纹路——凌霜华是三道平行的白色竖线,从额头延伸到下巴,象征“穿越迷雾的视线”;山魈是左脸颊上一道红色的闪电状花纹,象征“沉默的雷霆”;桑尼是额头中央一个蓝色的螺旋,象征“流动的智慧”。
轮到幻月时,那位年长的女画师犹豫了很久。她看着幻月完美无瑕的脸,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老萨满,最后用颤抖的手指蘸取了混合着金粉的颜料,在幻月右眼下方轻轻点了一颗小小的、发光的金色泪滴。
“这是什么意思?”凌霜华用部落语言低声问寻路者。
寻路者看着那颗金色泪滴,表情复杂:“‘镜中之月,光之囚徒’。这是只有萨满才能赐予的印记。意味着……她既是桥梁,也是牢笼;既是希望,也是代价。”
幻月抬起手,似乎想触摸那颗泪滴,但在指尖即将碰到时停住了。她转向老萨满,微微鞠躬——一个标准的、但略显生硬的礼仪动作。
“谢谢。”她用部落语言说。
老萨满拄着木杖走到她面前,从自己的羽饰斗篷上拔下三根羽毛。一根是翠鸟的蓝色尾羽,一根是金刚鹦鹉的猩红飞羽,还有一根是猫头鹰的灰褐色绒毛。她用细麻绳将它们系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的羽饰,递给幻月。
“挂在脖子上。”老萨满说,“翠鸟能帮你找到正确的岔路,金刚鹦鹉的红色会警示危险,猫头鹰的羽毛……当你需要在黑暗中看清真相时,抚摸它。”
幻月接过羽饰,依言挂在颈间。三根色彩迥异的羽毛垂在她素色的丛林服上,显得突兀又神秘。
“记住我昨晚说的话。”老萨满的银灰色眼睛直视着幻月,“当两个声音在你心里争吵时,听那个……会让你痛的声音。”
幻月的手指轻轻拂过猫头鹰的绒毛:“痛的声音……通常是错误的。”
“不。”老萨满摇头,“痛的声音,通常是真实的。只是你不习惯。”
说完这些,老萨满转向凌霜华,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个用某种黑色木头雕刻的手镯。手镯表面光滑,但仔细看能发现上面刻满了微小的、螺旋状的符号。
“戴上。”她将手镯套在凌霜华手腕上,“当你在黑暗中迷失方向时,摩擦它三下。圣树的根须会给你指引——但只有三次机会。用完就没了。”
凌霜华感受着手镯冰凉的触感:“谢谢您。”
“不用谢。”老萨满的眼神变得深邃,“我们只是……在偿还古老的债务。”
“债务?”
“很久以前,当‘大地之血’第一次从地底涌出时,是我们的祖先用生命将他们逼回深处。”老萨满的声音低沉下来,“但我们没能彻底消灭他们。圣树的根记录了那次战斗,也记录了我们的失败。现在你们要去完成我们未完成的事……这本身就是一种循环。”
她顿了顿,用木杖指向东方——雨林更深处。
“走吧。寻路者会带你们到入口。之后的路,要靠你们自己了。”
寻路者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脸上涂着代表“向导”的黄黑条纹。他沉默地背起一个用兽皮包裹的小包裹,对四人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离开部落圣域时,桑尼回头看了一眼。晨光中,卡亚波人站在古树下静静目送,老萨满佝偻的身影在巨大的树根旁显得格外渺小,但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即使在百米外,依然清晰可见。
“我总觉得……”桑尼小声说,“她看我们的眼神,像在看一群走向悬崖的羊。”
“不是悬崖。”幻月走在他身边,平静地说,“是屠宰场。区别在于,悬崖是意外,屠宰场是有目的的终结。”
桑尼的脸白了:“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根据数据,在危险任务前说吉利话,不会改变实际成功率。”幻月认真地说,“但如果你需要心理安慰,我可以模拟——”
“不用了!”桑尼赶紧打断,“你还是保持原样吧!”
走在前面的凌霜华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山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但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点点。
穿过大约两公里的密林后,地形开始变化。参天巨树逐渐被巨大的蕨类植物和纠缠的藤蔓取代,地面出现越来越多的岩石,空气中湿度不减,但温度明显下降了。
“我们正在进入地下河系统的上方。”幻月忽然说,“听。”
众人停下脚步。透过雨林永恒的背景噪音,能隐约听到一种低沉的、持续的水流轰鸣声,从脚下传来。
寻路者在一块覆盖着厚厚苔藓的岩壁前停下。他蹲下身,用手拂开地面堆积的落叶和泥土,露出下面一块平坦的、人工打磨过的石板。石板上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一个巨大的螺旋,中心是一棵树的简化形象,树的根系向下延伸,消失在螺旋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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