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凌远土司岑峰的默许乃至支持,朱常沅以“保境安民、收拢流散”为名,在南宁以西、凌远土司交界处一处名为“鹰嘴岩”的废弃兵寨旧址上,开始着手建立自己的根基。此地地势险要,扼守一条重要的山道,且有水源,正是屯兵练军的理想场所。
消息传出,加上周湛等人有意识的引导,原本散落在山林间、惶惶不可终日的溃兵和活不下去的流民,开始如同溪流汇入江河般,向着鹰嘴岩聚拢。营寨的规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简陋的营房一排排建起,每日操练的号子声和兵刃撞击声,开始在山谷中回荡。
然而,朱常沅深知,乌合之众难成大事。流民虽众,却缺乏组织和战斗力;溃兵虽有行伍经验,却往往士气低落,军纪涣散。他急需一支能作为骨干和标杆的核心力量。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来自湖广方向,期盼着那一面可能出现的、代表着正规官军最后骨血的旗帜。
这一日,朱常沅正在临时搭建的简陋帅帐内,与几名略通文墨的属官商议如何编练新附之众、制定简易的军规条例。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湛未经通传便闯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神色。
“王爷!王爷!来了!他们来了!”周湛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朱常沅心中一动,放下手中的笔,沉声道:“慢慢说,谁来了?”
“湖广总督标营!是李元胤李将军的旗号!”周湛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话语清晰,“哨骑来报,在西北方向三十里外的山坳里,发现一支约三四百人的队伍,虽衣衫褴褛,但行军阵列尚存,打着的正是原湖广总督标营的认旗!为首者,据描述,很像游击将军李元胤本人!”
帐内众人皆是一惊,随即面露喜色。湖广总督标营,那是曾经对抗农民军的主力之一,是正经的朝廷经制之师,其将领和骨干的含金量,远非寻常溃兵可比。
朱常沅霍然起身,眼中精光爆射:“确认是李元胤将军?”
“哨骑远远观察,其人体貌特征与传闻中的李将军极为相似,而且能约束住数百溃兵保持建制,非寻常将领所能为。”周湛肯定地道。
“好!好啊!”朱常沅抚掌,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天助我也!周湛,备马!不,备车!本王要亲自去迎!”
“王爷,千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那毕竟是溃兵,末将先去接洽便是……”周湛连忙劝阻。
“不!”朱常沅断然道,“李元胤是忠良之后,国之干城,今日落魄来投,我若不以诚相待,何以服众?何以招徕天下英才?不必多言,即刻出发!”
半个时辰后,一支轻骑护卫着一辆不算华丽的马车,离开了鹰嘴岩营地,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三十里山路,颠簸难行。当朱常沅的车驾抵达那个隐蔽的山坳入口时,夕阳已将天边染成一片血色。
山坳内,数百名士兵或坐或卧,人人面带菜色,衣甲破损,许多还带着伤,但武器仍紧握在手,警惕地看着外来者。队伍前方,一名中年将领按刀而立。他身材不算高大,却站得如同崖边的青松,满脸风霜之色,铠甲上沾满泥污和暗褐色的血渍,唯有一双眼睛,依旧锐利有神,透着一股不屈的韧劲。正是原湖广总督标营游击将军,李元胤。
看到马车和护卫的旗帜,李元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警惕,有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他抬手止住了身后有些骚动的士兵。
马车停下,朱常沅不等侍从搀扶,自己跳下车,径直向着李元胤走去。他今日特意穿了一身较为朴素的郡王常服,以示庄重而非炫耀。
走到李元胤面前数步远,朱常沅停下脚步,目光扫过眼前这支疲惫却仍带着肃杀之气的队伍,最后落在李元胤脸上,他拱手,深深一揖:
“可是李元胤李将军?孤,大明永明郡王朱常沅,闻将军忠勇,率义师南来,特来相迎!将军与诸位将士辛苦了!”
这一揖,不仅李元胤愣住了,他身后的士兵们也纷纷动容。他们一路南逃,受尽冷眼,地方官或闭门不纳,或虚与委蛇,何曾有过一位天潢贵胄,如此礼贤下士,亲自到荒山野岭来迎接他们这些残兵败将?
李元胤喉头滚动了一下,压下心中的激荡,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败军之将,流落至此,不敢当王爷如此大礼!末将李元胤,参见王爷!”
他身后数百名士兵,也哗啦啦跪倒一片。
朱常沅连忙上前,双手将李元胤扶起:“将军快快请起!诸位将士请起!北都沦陷,非战之罪;千里转战,忠义可嘉!何言败军之将?今日得遇将军,乃孤之幸,亦是我大明之幸!”
他握着李元胤的手臂,感受着那坚实的触感,语气诚恳无比:“孤在此地,虽力量微薄,但已初步立足。正欲广纳忠良,共图恢复。将军乃国家栋梁,若蒙不弃,愿请将军留下,与孤一同整军经武,他日扫清妖氛,再造乾坤!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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