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那晚之后，沈清悦和顾晏舟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微妙而平静的新阶段。
沈清悦没有再提离婚，也没有立刻搬出去。她像是按下了一个暂停键，决定暂时停留，给自己，也给这段关系一个重新审视的机会。
她接受了顾晏舟的示好，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回避或冷漠以对。
他准备的早餐，她会安静地吃完。他放在玄关的、给她装好的温水杯，她会带着去上班。晚上她加班回来，看到厨房温着的汤，也会盛一碗喝掉。
她甚至默许了元宝重新回到公寓。小家伙似乎也感觉到男女主人之间气氛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顾晏舟，偶尔还会摇着尾巴凑过去讨摸。顾晏舟对待元宝，虽然依旧算不上多热情，但至少不会再露出厌烦的神色，有时还会顺手给它添点狗粮。
这些日常的、琐碎的互动，像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流淌在两人之间，冲刷着过往的隔阂与冰冷。
沈清悦开始慢慢地、仔细地观察顾晏舟。
她发现，他是真的变了。
他身上那种尖锐的、带着攻击性的戾气消散了许多，眉宇间时常带着的阴郁也被一种沉静的、甚至偶尔会流露出疲惫的神情取代。他不再夜夜晚归，即使有推不掉的应酬，也会提前发信息告诉她，并且尽量在十二点前回来。
他身上再也闻不到林薇薇那甜腻的香水味，只有干净的皂角香或者清冽的烟草气息。
他依旧话不多，但不再是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漠。他会在她对着电脑蹙眉时，默默递上一杯泡好的药草茶。
会在她周末去植物园做志愿者时，发信息问她要不要顺路接她回家。
会在她偶尔提起工作上的趣事或难题时，安静地听着，虽然给不出专业意见，但眼神是专注的。
他甚至开始学着了解她的领域。沈清悦有一次发现，他书房的桌子上，放了几本基础的植物学入门书籍，书页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这种笨拙的、试图靠近她世界的努力，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沈清悦感到……触动。
她心里的那堵冰墙，在这些无声的浸润下，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点融化。
她不再像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也不再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逃避。她开始尝试着，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
她问自己：你还恨他吗？
答案是模糊的。那些伤害是真实存在的，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无法轻易抹去。但恨意，似乎随着他的改变和时间的流逝，正在慢慢变淡。
她问自己：你还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更让她心慌。那个从少女时期就埋下的种子，虽然历经风雨，几乎枯萎，但它的根须似乎还顽固地扎在心底的某个角落。
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珍视，那颗种子仿佛被注入了水分，隐隐有着复苏的迹象。
但她不敢轻易承认。她怕这只是错觉，怕重蹈覆辙，怕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变得有些敏感，会因为他一个不经意的、类似从前冷漠的眼神而心头一紧，也会因为他一个笨拙却真诚的关怀而暗自心动。
情绪像坐过山车，时而觉得看到了希望，时而又被过往的阴影拉回谷底。
这种反复拉扯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她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
她不再强迫自己立刻做出决定。她允许自己迷茫，允许自己犹豫，也允许自己……慢慢地，重新去认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她开始偶尔回应他的话题，虽然只是简单的“嗯”、“好”。她会在看到他眼底因为她的回应而闪过细微光亮时，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她甚至在某次他胃不舒服时，下意识地翻出了以前常备的药材，给他熬了一碗熟悉的药膳粥。
当她看着顾晏舟捧着那碗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低声说“谢谢”时，沈清悦忽然觉得，一直压在心口的某种沉重的东西，似乎松动了一些。
原来，放下戒备，尝试着去接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原来，冰封的心，在感受到持续的、真实的暖意时，是真的会慢慢解冻的。
这个过程很慢，很艰难，充满了不确定。
但沈清悦决定，跟着自己的心，一步一步，慢慢走。
她不急着要一个结果，只想看清楚，冰层融化后，底下露出的，究竟是更加坚硬的岩石，还是……可以重新播种的土壤。
日子，就在这种微妙而缓慢的融冰过程中，一天天过去。
平静，却暗流涌动。
充满了未知，也孕育着……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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